第20章 宮內

雖說在崇禎末年流寇作亂以及清虜入寇時,大江南北十數萬宗室子弟或是為流寇所殺,或是為清虜所害,活者可以說是百不存在,可即便是如此,在南京皇室親藩仍然有數百人之多,其中既有藩王亦有郡王,將軍者更數不勝數。

可是對於這些藩王宗親的安置,朝廷或者說皇帝本人的態度是極為模棱兩可的,一方面封藩就國是大明的傳統,而另一方面,明末時藩王宗親的無能也是眾所周知的。但這種無能同樣也是因為大明的“傳統”——藩王雖說就國,但是自永樂後,既不領兵,亦不領土,自然在亂時,就不能拱衛皇室了。

而對於大明的宗親來說,在經歷了二十年的流離失所之後,他們一方面渴望著安定,對於朝廷將他們安置在南京的舉動,感覺滿意的同意,內心深處卻同樣渴望著就國,畢竟,雖說在南京的王府之中,相比於祖輩們就國後的生活,多了幾分自由,但人總歸有一些其它的渴望。

只是這些親藩大都明白,在皇上沒有明確態度的時候,他們不能主動提出就國的要求,畢竟,孝烈皇帝之後,宗藩們的表現確實讓人極為失望,不僅讓天下失望,皇上本人同樣是失望之至極。

也正因如此,這件事一直被擱置了下來。而在興隆三年正月,又一次,這被擱置已久的問題,被擺到了人們的面前。

桂王朱慈煊進京!

對於大明來說,桂王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畢竟,盡管桂王只是大明眾多親藩中的一個,但是因為永歷皇帝出於桂王,而朱慈煊又是永歷的兒子,永歷朝曾經的太子,所以,他的身份是極為敏感的。

對於興乾朝來說,朱慈煊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一個隱患,也正因如此,在過去的兩年零兩個月中,他一直在北京為其父親守制——永歷被安葬於北京的皇陵之中,朝廷不但為他修建的皇陵,同樣也為弘光、隆武修建了皇陵。

守制,並不是永久的,最終總需要面對問題。只不過,誰都沒有想到,就在人們似乎將朱慈煊遺忘的時候,朝廷的一紙詔書,卻讓他再一次進入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更是讓這原本看似平靜的京師,又一次湧動了一陣暗潮,畢竟,那位桂王的身份委實太過敏感,皇上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將其詔至京師?

當然,沒有任何人會以為陛下可能會殺朱慈煊,畢竟,在京師關於晉藩至今不入朝有一個眾所周知的秘密——晉藩希望保全朱慈煊安全,有強藩作保,桂王的性命自然無慮了。

難道是皇上想要朱慈煊就國?

對於南京的那些宗室來說,朱慈煊進京的消息,讓他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就國的希望,他們隱約覺得,陛下極有可能讓朱慈煊就國,畢竟,他不可能永遠於北京守制,相比於南京,廣西……足夠偏遠了。

就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當南京的那些宗親們滿懷期待的等待著陛下對桂王的安置時,在中都的皇宮之中,朱明忠正端坐在龍椅上,靜靜地傾聽著一個身著宮裝的年輕女子,宣讀來自各州府的賀報。當然,這些賀報,大抵上都是“瑞雪兆豐年”之類的言語,雖說朱明忠並不喜歡什麽祥瑞,但此刻傾聽著來自各地的奏折,聽著地方上風調雨順,似乎來年必定是個豐收年,朱明忠的心中依舊會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自豪感,畢竟,這是他的天下。

況且國人最擅長駕馭文字了,簡單枯燥的內容經過那些飽讀詩書的士大夫們的筆下描述,自然讓人聽得津津有味。聽了十來份折子之後,朱明忠才微笑著點頭說道。

“好了,就到這兒吧。再聽下去的話,朕可真要被他們吹捧得忘乎所以,不知東西南北,當真以為是盛世了。”

“是,陛下。”

寧雲婷恭敬地向陛下歉了歉身,便將剩余的折子一並收拾了起來。這時卻聽另一個華服女官適時的接口道。

“陛下,自從陛下登基以來,我大明可謂是日益興盛,如今更是國泰民安,這盛世之言,可不是什麽胡亂的吹捧啊。”

“盛世?這世間又豈有真正的盛世?所謂盛世,其實往往也就是老百姓有衣穿、有飯吃,可越是在這個時候,越容易出事情,縱觀史書,所謂盛世之後,必定就是王朝的衰敗。相比於所謂的‘盛世’之說,朕倒更願聽一聽盛世危言啊。盛世雖讓為帝者心情愉悅,可聽以危言,警以後世,才能立萬世之業!”

朱明忠著擺了擺手搖頭道。

無論是過去或者現在,他的身邊就不乏獻媚者。然而做了皇帝之後,朱明忠發現自己完全就被淹沒在了歌功頌德之中。雖說一再的提醒自己的臣下不要一味的奉承。可是幾乎的每天“陛下英明”之類的話語,仍然會被大臣們在不經意間帶出。似乎不說這幾個字,他們就不知道如何說話,當然,這也是“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