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憑證

可有憑物?

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張煌言的心底暗罵自己一聲。心想到,當初大王先是陷於賊手,後又流落於民間,又怎麽可能會有什麽憑證?

可,可空口無憑啊!

空口無憑之下,又如何能說服得了天下?

盡管內心傾向於相信大王是先帝的子嗣,可是張煌言卻希望能夠有所憑證,有了憑證不但能夠一解他心頭的疑惑,同樣也能讓一解天下人的疑慮,讓天下人明白,淮王才是大明皇位最正統的繼承者。

空口無憑。

誰都可能說自己是先帝的子嗣或者大明宗室,若是如此,那豈不是誰都可以稱自己是皇帝?

“張尚書可知,我大明一共有玉璽二十方,也就是‘二十四寶’,初時有十六寶,後來成祖皇帝因璽寶毀失,命人補刻數寶。再往後,武宗絕嗣,世宗皇帝是武宗族弟,以興獻王世子身份入主大統,世宗繼位後於嘉靖十八年,其又下旨增添禦寶,而新制七寶曰:奉天承運大明天子寶、大明受命之寶、巡狩天下之寶、垂訓之寶、命德之寶、討罪安民之寶、敕正萬民之寶,與國初寶璽共為禦寶二十四,尚寶司官掌之。如此,也就是大明二十四寶。”

原本一直沉默不語的錢磊,表面是說的是玉璽,可實際上說的卻是大明自高皇帝後的兩次易統之變。每一次國統更叠,都會新制玉璽,而每次新制玉璽之後,都會以其新制禦寶為寶器。而這新制禦寶同樣也帶著異乎尋常的含意。也正因如此,世宗所制的新制七寶,對於現在的大明才具有非同尋常的意義。這一點錢磊知道,張煌言也清楚,甚至可以說,天下但凡是個讀書人,都非常清楚,世宗新制禦寶於大明的意義。

“如果本官所記不差的話,世宗欽制七寶,除天子寶外,皆落入清虜之手……”

突然,張煌言的話聲猛然一頓,他詫異的看著錢磊,然後又把目光投向朱明忠,難道說,天子寶在淮王這裏?

天子寶當年不是下落不明了嗎?

甚至清虜還言稱其毀於紫禁城的兵火之中!

清虜之所以如此宣稱,是因為玉璽象征著一國的法統所在,歷代的皇帝都十分重視禦寶的徵信作用,將其作為國家的象征物,是皇帝治理天下的憑證。有了大明的天子寶,滿清甚至可以名正言順的取代大明。只是讓滿清失望的是世宗欽制七寶之中,作為皇帝象征的天子寶卻下落不明。

天子寶在什麽地方?

滿清沒有得到,李闖同樣也沒有得到,早在李闖進京之前,大明天子寶就已經消失了。

那塊“奉天承運大明天子寶”為何會消失?

曾幾何時,沒有任何人去思考這個問題,那時候,對於天下的仁人志士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將清虜趕出中原。可是現在,當錢磊說出這個玉璽的時候,張煌言似乎明白了為何“奉天承運大明天子寶”會消失。

因為是烈皇帝把天子寶送了出去,為何送出天子寶,恐怕正是為了讓太子有身份的憑證。

在眾人的驚愕中,朱明忠取出了一個檀木盒,然後摸著那個雕刻有龍紋的木盒,緩聲說道。

“當年被送出宮躲避時,為免遭窺視,便將此物藏於京中,兄弟三人立誓,他日非大明天下得復,否則絕不得起出此寶……”

沒有什麽比這塊“奉天承運大明天子寶”更具有說服力了,甚至在看到那個木盒的瞬間,張煌言相信了,他所有的疑慮都隨著看到玉璽的瞬間打消了。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解,都因為玉璽的出現,而消失的無影無蹤。而呂留良甚至在看到那玉璽的瞬間,更是淚如雨下。

“尚書可需要加以比對玉璽?”

錢磊反問讓張煌言的神情不由為之一窘。

“臣、臣……”

想到這些年屢次犯上的舉動,張煌言吱嘸著想要謝罪時,朱明忠卻止住他說道。

“孤現在只是大明的淮王,至於這定王……”

話聲略微一頓,朱明忠搖頭說道。

“先待天下平定,再從長計議吧。”

所謂從長計議,不過只是托辭。待到天下平定時,這天下只有一個人可為人君,就是眼前的大王。對此,再也沒有人會懷疑,甚至現在,他們心中的最後一個坎,隨著玉璽的出現,而煙消雲散了。

很多時候,人總是如此,當他們願意相信一件事情的時候,只需要一個簡單的佐證,他們就會選擇相信。甚至在有些情況下,很多所謂的“士人”那種偏執的性格使他們只要相信了某件事情,就會找出一萬種理由來證明自己選擇是正確的,他們會想方設法的用各種謊言與借口來證明自己。當然,在這裏,並談不上什麽偏執,更談不上用謊言和借口來證明,最重要的是,他們願意相信這一切,願意相信眼前的這位大王確實是烈皇帝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