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為臣

一場大雨降臨在南昌大地上,相比於其它地方,這兩年一直休養生息的江西,總算是重現了幾分盛世氣象,百姓們大抵上也都是安居樂業,完全不需要擔心兵火戰亂。

不過,即便是如此,偶爾從北方傳來的消息,仍然會在這座城市引起轟動,就像最近一段時間,那個消息就在這裏傳的沸沸揚揚的,非但在城中掀起了軒然大波,同樣也讓張煌言的心思處於前所未有的紛亂之中。

淮王是孝烈皇帝的子嗣?

張煌言的眉頭緊鎖,因為這個消息是從北直隸傳來的,所以他更願意相信此事是謠言,畢竟,對於李子淵的人品,他一直是持以懷疑的態度。

“現在這樣的風聲愈演愈烈,會不會給成仁造成困擾?”

就有在親兵進來稟報:門外有個年輕的仕子前來拜訪。張煌言一向是謙卑抑己接待來訪者,尤其是讀書人。他便收拾起心情,吩咐傳令立即接見。

那人門後便在張煌言面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禮,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紹道。

“晚生劉以棟拜見司馬。”

這“司馬”是對兵部尚書的稱呼,而張煌言雖然主持江西,卻仍領著永歷朝的兵部尚書的官職。

見劉以棟的年歲相當年輕,約在二十四五歲的模樣,中等身材,細長臉,兩只眼睛炯炯有神,身穿灰色布衣,頭戴方巾。雖穿著樸素,卻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張煌言最是欣賞這樣的年青人,親熱地對劉以棟說。

“久仰久仰,不必拘禮,請坐。”

張煌言所說並不是客套話,他的確聽說過眼前劉以棟的名字,畢竟南昌的士林不大不小,而在南昌又有四大書院,而劉以棟正是豫章書院中有名的才子,對於稍有名望的青年士子,張煌言自然也聽產過,也欣賞劉以棟的才學。現在,劉以棟自己來了,他自然顯得很是高興。

劉以棟大大方方地坐下後,張煌言問。

“聽說你是劉文端公的後輩?”

張煌言將劉以棟仔細地打量一番,他口中的劉文端公,就是劉一燝,他歷明神宗、明光宗、明熹宗、明思宗四朝,熹宗朝初期內閣首輔,劉一燝是南昌人,劉家也是南昌的大家,在南昌屠殺時,劉家只有數人幸免於難,自此之後,這劉家也就敗落了。

“回司馬,文端公是在下家祖,家父是家祖老來所得幼子,當年清虜入寇,屠盡南昌時,家父避入山中,方才幸免,直到數年前,方才出山,幸得司馬克復江西,讓我江西仕民不至於為清虜之奴。”

劉以棟恭敬的回答道。

見劉以棟口齒清爽,談吐不俗,心想此人果然不愧是名門所出,張煌言便點頭微笑著道。

“這些年,若不是江西父老支持張某,張某又焉能平定江西,還煩足下代為轉達鄙人對江西父老的感激之情。”

劉以棟忙站起,作了一揖,說道。

“司馬在江西訓練士卒,行以屯田,從不擾民,且一掃江西官場虜寇虐民之積習,振作江西士農之精神,如此功業,可謂有口皆碑,尤為我豫章書院三百學子所傾心景仰。”

“足下過獎了。”

張煌言點點頭,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因為他的恭維而有絲毫興奮的模樣。

劉以棟重新坐下,然後說道,

“晚生昨日誦讀《西討虜寇檄》,此文筆力雄肆,鼓舞人心,其作用當不亞於一支千人勁旅。但願西北半壁,憑此一紙檄文而定。”

劉以棟所說的《西討虜寇檄》,指的是三天前,張煌言發出的檄文,與其說是呼籲各方應從速西討虜寇,以平定天下,倒不如說是想借此壓過“淮王是孝烈皇帝子嗣”這愈演愈烈的傳聞。

“倘能真如足下所言,則實為國家之福,萬民之幸。”

心知那檄文作用的張煌言,只是無奈苦笑一下,若是楚淮兩藩不出兵,那檄文又有何用?

“《西討虜寇檄》好則好矣,然此中有一大失誤。不知此文出自司馬幕中何人之手,司馬可曾注意到?”

張煌言聞言心裏不由吃了一驚,他素來深信“十步之澤,必有芳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何況眼前這位是個聰明過人的才子,決不能以世俗觀念看待他,他既然敢於進大堂來當面指出檄文的失誤,必然對那檄文有一番研究。不露聲色的張煌言,摸著胡須,和顏悅色地對劉以棟說道。

“《西討虜寇檄》不過只是倉促寫成,必定多有不妥之處,還請足下坦率指出。”

張煌言的客氣,讓劉以棟侃侃而談道。

“大軍出師,頒定發發討伐檄文,從而振人心鼓舞士氣,向來為統帥所重。故而方才有湯王伐桀的《湯誓》傳世;而武王伐紂,又《泰誓》傳世,征討有罪,恭行天罰。武唐之時,徐敬業起兵伐武曌,駱賓王為其作《討武氏檄》,千古傳誦至今,遂為一代名文。司馬所出《西討虜寇檄》,呼籲天下各藩集兵西討,以平定天下,此事將永載史冊,為當今天下第一等大事。《西討虜寇檄》自上報之日起,便已傳遍江西省內千家萬戶,更傳至大江南北,為世人所稱道,日後也定當如《討武氏檄》一樣流傳下去。但可惜的是,此文回避了虜寇坐據西北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