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世人

一面“太白遺風”的酒旗,標志著一座酒館,這酒旗從何而來,眾說紛紜,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在亂世之中,於江南各地,這樣的酒館每城都起碼至少有一處。當然這裏賣的酒並不是烈酒,而是黃酒、米酒,與那茶館有些相像,這酒館往往都是人們,在於街上蹓達夠了之後,到這裏歇歇腿,喝上兩杯濁酒,與友人暢談的地方。這裏既然談論事情的地方,同樣也是休閑所在,有事無事的都可以在這坐上半天。

過去,在這裏頭,往往可以聽到最荒唐的傳聞,什麽東西成了精,什麽人被精怪附了身,千奇百怪的事情,不一而足,當然,更多的時候,則是一些書生於此商討著國政,大有一副他們才是當朝首輔的模樣。不過在大多數時候,他們的爭論往往都是因為報紙上的新聞而起。

現如今,這幾文錢一張的報紙,早就實興開了,但凡是個識字的,即便不是天天買上一張報紙,也會隔幾日買張報紙看看,若是家境稍寬裕一些,自然是天天看報,而在這酒館裏頭,自然時常有人在那裏看著報紙,在那談論著報紙上的新聞。

“瞧瞧,足足兩萬萬兩銀子!”

這幾日,若是說這酒館裏頭,人們談論最多的是什麽,恐怕要數忠義軍在沈陽繳獲的銀子!

二萬萬兩!

這個數字,莫說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他們連想都沒想過,即便是達官顯貴,恐怕也沒想過這個數字。

“可不是,這下子咱江北可就闊綽了,二萬萬兩銀子,嘖嘖,若是堆起來,可不就是一座銀山嘛!”

銀山是什麽模樣,沒有人見過,但是幾乎所有人都會在那裏比劃著,想象著那銀山的模樣。

“你們說,這麽多銀子,從沈陽往咱江北運的時候,那要用多少船啊?”

一個人的好奇,換來的是另一個人的白眼,只聽那人說道。

“瞧你就是沒見識的主,你沒瞧見報紙上說的嘛,海軍艦隊已經駛往遼東了,為啥過去?不就是為了把從清虜手裏的搶來的金銀財寶都運回來。”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解釋了,為什麽剛回國的“秦國號”急匆匆的與“齊國號”一同編成艦隊駛向了遼東,為的就是把銀子帶回來。

其實,也不需要太多的解釋,早在半個月前,江淮銀行就急不可耐的在報紙上告訴世人——淮王府決定將於沈陽繳獲的銀兩全部存入銀行,甚至過了三天還特意顯擺了一下,一千萬兩銀子剛剛運抵海州,在交存海州的江淮銀行之後,隨後對被運到銀元局鑄成銀元。

“二萬萬兩,這下子咱們可踏實了!”

這聲踏實指的人們手中的銀元券,畢竟,一直以來,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他們最擔心的就是有一天,這銀行裏的銀子不夠了,他們手中的銀元券換不出銀子,現在,有了二萬萬兩銀子作保,自然的再也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你瞧……”

放下手中的酒杯,富鴻基搭眼瞧著那邊的酒客,用半嘲諷的語氣說道。

“這世間百姓多是愚夫,二萬萬兩銀子,便讓其對紙鈔深信不疑,全無當年顧慮,如此,江北自然財力無慮,”

“可,這也是事實啊!”

李光地看著這位從福建來到江北的同鄉,他是順治十五年戊戌進士,選為庶常,學習滿語以及滿書。順治十六年己亥禦試第一,又被授編修,分校禮闈,升侍講。按常理來說,他的仕途如此一帆風順,本應於京中任職,可就在此時,因為父親去世丁外艱守制三年。按常理來說,即便是他日丁憂復出後,也會為朝廷重用,可是誰曾想他這邊守制結束的時候,大清國已經不在了,不是不在,而是大清國已經遠逃至關外,自然也就不能在丁憂結束後返回京城了。

其實,這也不算是壞事,至少他躲過了對出仕滿清官員的清算。不過世事總是不盡人意,雖然他躲過了一劫,可是他的優免卻被撤消了。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幾經輾轉之後來到了江北,試圖在江北出仕。因為是同鄉的關系,所以富鴻基在來到江北之後,才會找到正在清河書院讀書的他,試圖通過他獲得書院山長等人的推薦。

“磐伯兄身為閩人,原本可以輕松於閩王處或者南安侯處輕松出仕,為何會背井離鄉來到江北?”

笑看著富鴻基,李光地的語氣顯得有些玩味,雖說他比富鴻基年少,可是早在去年年初,他就已經來到江北,即將畢業的他,隨時都會進入官廳之中,幾年之後,也許就會外放為官。

“俗人皆言江北之道有辱斯文,可世人卻不見今日之天下,只有江北才能做到唯才是舉!”

因為說的是閩南話,富鴻基倒也不需要擔心他的話語被別人聽到。

“閩王幕府之中,所用者雖看似雲集天下英才,可官居高位者皆是閩省之人,江浙等地官吏,往往不得重用。而反觀淮幕,其幕中雲集南北賢達,凡有所才學者,必可得到重用。如顧炎武入幕不過年余,既可官居參軍,如錢磊雖是師爺出身,亦因擅長屬理地方,而入參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