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孤忠

“部堂,您是不是在擔心淮心會行以不臣?”

看似的一句試探,聽在張煌言的耳中,只讓他整個人的神色更加的嚴肅起來,不過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而只是往著前方,好一會才說道。

“若是成仁行以不臣,我當如何?”

看似的反問,讓呂留良頓時一愣,若是淮王不臣,部堂應該如何?他之所以會愣住,並不是因為他不知道答案,而是因為即便是他說出之前的那句話的時候,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

淮王之忠,日月可鑒!

從江陰到南京,從南京到江北,從江北到遼東。

幾乎每一次,淮王都用自己的行動去告訴他人,在他的眼中,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明忠、明忠,事明以忠!

或許,這名字便是他的初心吧。

這樣的人會行不臣嗎?呂留良一時間居然沒有了答案。

“數月前,成仁修書與我,當時我只以為他是想要遊說我上書朝廷,為大明江山計,赦免鄭芝龍,畢竟……那是他人嶽父,他不便出面,而閩王更為不便,所以才欲求我,我當時想著,雖不恥鄭芝龍之為人,可為大明江山……我願意為天下人所不恥!”

鄭芝龍活著回到了大明,別說對於南京、清河是一個考驗,就是對於張煌言同樣也是一個考驗,和其它人一樣,他選擇了沉默,盡管在他的內心深處,同樣渴望著殺鄭氏以正國法,以慰天下黎民。

可是,現實的無奈卻告訴他,不能殺鄭芝龍,因為他是閩王之父、淮王之泰山。或許鄭芝龍國人皆可言殺,但是,若是殺了鄭芝龍,又將致閩王、淮王於何地?所以,盡管天下皆言可殺,張煌言還是選擇了沉默,選擇了視而不見。雖不甘,但是他相信最終會有人出面勸說朝廷赦免鄭芝龍,但,這種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可是在接到朱明忠的信時,他卻猶豫了。

“部堂……”

呂留良自然不知道,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更不曾想到,部堂會為淮王不惜自汙。

“莊生,自與成仁結識以來,對他我虧欠太多了,這幾年,我與江西,若非是他到處接濟,我又焉能為朝廷掌握江西?雖說此為國事,可是他卻對我等從無所求,我焉能拒之?更何況,鄭氏亦與國事有關,所以……我不能不幫他,”

張煌言很清楚,這幾年在江西,如果沒有江北的接濟,恐怕他想穩據江西,就絕不會像現在這麽輕松,兵器、銀餉,江北給他的幫助太多,這使得他根本就不能拒絕。對此張煌言清楚,呂留良同樣也明白,所以,他也是略點下頭,確實,人情債難還,如果淮王求上門來,無論如何,都必須要出面。

“可你是否知道,他為何來信?”

張煌言突然的反問,讓呂留良苦笑道。

“恐怕非是為鄭氏。”

“沒錯,他在信中,只字未提鄭芝龍一事,只是提到了北伐,他欲領兵北伐。”

提及朱明忠的信時,張煌言的語氣顯得有些激動,甚至就連那神情也發生了變化。

“今天下大局已定,大軍北上之日,必是清虜北遁之時,若清虜北遁遼東,屆時必將為患於大明,如若我等不能趁勢北掃,蕩清殘虜,只恐其勢必依如蒙古,經十數年休養之後,既復以元氣,屆時士馬盛強,犯邊入寇,只恐大明永無寧日,所以孤欲引兵北伐遼東,斷其歸路,以期將其盡殲於關內,如今遼東空虛,孤故自取之,如此方不遺後世憂也。”

這還是第一次,呂留良從張煌言這裏得知這封信,也是第一次聽到信的內容,在聽到這番話時,他頓時激動道。

“好一個不遺後世憂也。淮王如此,頗有唐時太宗之氣概……”

話未說完,呂留良突然意識到他那裏是在誇朱明忠,根本就是在指責其不臣,連忙改口道。

“淮王之忠,日月可鑒。我大明得此賢王,實是高皇帝保佑!”

對於呂留良先前的失言,張煌言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麽,他知道呂留良只是一時激動,方才失言。

“所以,成仁才會棄京師,而取山海關,攻沈陽,非如此不能安天下,這才是心懷天下,心懷天下蒼生,為不遺患後世,縱是京師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也選擇放棄,你再看那李子淵……”

冷笑一聲,張煌言的語氣中盡是濃濃的諷刺。

“雖貴為楚王,可所思所想,卻皆是個人之利,為一已之私,不私暗結虜寇,坐視其分路逃竄,如此這般,雖是百般掩飾,可世人誰人不知?”

李子淵看似精明的選擇,不僅張煌言看的清楚,呂留良等人,甚至天下人都看得很清楚,不過雖然看得的清楚,可是又有什麽用呢?李子淵依然“奪下”京師,依然是北伐的大功臣,天下又有多少人知道,相比李子淵,淮王之功,才是真正的功在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