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憂心

永歷十六年五月的江南,已經盡顯江南的濕熱,對於此時江南的百姓來說,非但是江南、江西、浙江、福建廣東等地的百姓都已經換上了漢式的衣裳,甚至就連過去剃發不如式的長沙等地,也有人悄悄的留起了頭發,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只是在屋子裏穿著明式的衣裳,可到後來卻堂而皇之的穿著衣裳出現在街頭,甚至就連過去私藏都要砍頭的一統山河巾,也被人戴在了頭上,而相比於長沙等地百姓的試探,在江西,非但百姓們早就換上了漢家的衣裳,甚至就連那曾經剃盡的頭發,這會也差不多已經長齊了,於街頭上遊走,那還能見著絲毫清虜奴役的痕跡,若是說有的話,恐怕就是那南昌城外石碑,那花崗巖制成的石碑上銘刻著紀錄清虜屠殺的文章,當然,還有一塊漢奸碑,上面刻著江西籍漢奸的名字、籍貫,而這兩塊碑都是用於警示後世之人。

那碑位於官道兩側,離城不過裏許,而石碑建於涼亭之中,以免風吹雨打。而在這涼亭一旁又有老漢支起的茶攤,攤子不大,卻可供路人歇個腳、喝口茶。近晌午的時候,數乘數騎沿著官道而來,為首的長者一身員外打扮,那長須員外瞧見這路邊的茶攤便說道。

“先在這裏歇個腳吧!”

雖說離城只有裏許,但是這員外顯然並不著急,他跳下馬後,便直接做到攤上,然後說道。

“來壺茶。”

對茶水,這員外似乎沒有要求,只是要了一壺最普通的茶,坐在茶攤涼棚下,在老漢上茶的時候,員外瞧見對面的亭子便問道。

“老丈,為何你在這出生意,而不到對面,那裏正好有大樹能擋住陽光,總好過你在這邊支攤啊。”

對面亭子旁有數株大樹,大樹成蔭,天熱的時候,自然在那裏出生意更好一些。

“員外是外地人吧。”

老漢笑眯眯的說道。

“嗯,是從外地過來的。”

“員外你瞧這碑亭。”

老漢指著碑亭說道。

“這邊的碑亭是‘江變紀略’說的是永歷三年清虜‘征南大將軍’譚泰屠城的事兒,記的是清虜如何殺我南昌二十萬百姓的事兒,真可謂是字字泣血,過往客商於此路過的時,觀此文,無不是泣不成聲。往往都會買些香火祭祀被殺百姓。”

老漢手指著亭外的紙灰,又指著茶攤旁邊的紙錢、香燭。

“員外若是有意,也可燒些紙錢來,保個平安。”

這人到是會做生意,居然連這生意都沒落下。員外略點下頭,於心底暗自尋思道。

“那對面呢?”

“對面!”

只見老漢搖頭嘆道。

“羞見外人啊,那上面刻的都是家在江西的漢奸,你說,好好的人不當,為何偏偏當韃子的走狗,他們就沒見著韃子兵殺了多少漢人嗎?”

老漢說話的時候,甚至還憤憤不平的往那邊石碑的方向吐了口水。

“那漢奸碑在那,但凡是個人也不恥和漢奸碑呆在一起,老漢我就是再不明白世理,這個世理又豈不明白?”

瞧著老漢那副憤憤不平的模樣,只聽那員外說道。

“若是人人都不看那漢奸碑的話,只恐這漢奸碑也就沒有了警示後人的用處了。”

他這邊話聲不過剛落下,只聽那老漢說道。

“怎麽個沒用,誰不知道,那上面寫的是誰的名字,若是有同宗的名字,恐怕早就無臉見人了……”

對於老漢的話,員外只是微微一笑,然後便若有所思的瞧著那漢奸碑,隨後又是笑嘆口氣,然後一邊喝著茶,一邊與這老漢聊了起來。聊的倒也不是其它,而是聊著今年的收成,聊的是百姓的生活。

“其實,說到底,我們江西人能過了安生日子。還是多虧了張尚書,”

聊著聊著,那茶攤的老漢突然頗有些感嘆的說著。

“哦?這是為何?”

“員外,您是見過世面的,就沒瞧見,這天下那裏不是在興兵,雖說北伐恢復中原是不錯,可到最後死的不還是尋常百姓嘛,若是說太平,恐怕這天下,也就是數江西太平了,打從張尚書入了南昌,便安穩一方百姓,讓百姓休養生息,那裏興過兵……”

老漢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話落到員外的耳中,只讓他的臉色變得越發的難看起來,甚至就連一旁的隨從,臉色也跟著變得極為難得。

“你這老漢胡言亂語什麽!”

旁邊的隨從話音落下的時候,那老漢卻在一旁嘆息道。

“哎,那裏有胡言亂語,多虧張尚書仁義,知道我們江西百姓的苦楚,所以才不興兵,讓我們過上幾年的安生日子,只是如此一來,怕會惹皇上不高興,畢竟,尚書大人可是幾年都沒興兵伐虜了……”

“你……”

不等身邊的仆傭說話,那員外便制止了他,然後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