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清晨時分,一支由數十艘鹽船組成的船隊,憑著漕幫頭目的指引,熟門熟路地找了清江浦碼頭靠近城門的邊緣位置下了錨,往日裏這個位置因其便利,幾乎不可能閑置下來,可今個卻不知怎的,足足閑下了半個時辰。

對此那守城的漕丁、碼頭巡典倒也不覺得的奇怪,定是船主還在同漕幫商量著價格,若是沒有漕幫的點頭,這麽好的位置,自然不可能平白讓予他人。

在這碼頭上總有著各種各樣的規矩。而漕幫就是這些規矩的制定者,對於碼頭稅吏巡丁來說,對於這一切,他們大都是視而不見,畢竟他們也可以從中得到很多好處。

這船不過只是剛一停好,那邊船上的夥計就擺出一副下貨的樣子,放出跳板,開始一車又一車地往岸上推裝滿鹽的麻袋。

原本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巡丁一瞧這些人還沒有交銀子就開始卸了貨。

這還了得。

“幹什麽哪,你們都幹什麽?”

正在碼頭處勒索著各船商家的巡典孫福禮一看這陣勢,立刻帶領十幾個巡丁走了過來,這碼頭上的規矩都是先交銀子再卸貨。又豈能容其他人壞了規矩。

“不懂規矩嗎?清江浦碼頭,什麽時候變成想卸便卸貨的地方啦……”

雖說已經瞧著這些船是鹽船,按道理來說,這些鹽船是不需要交錢的,可茶水錢總是要出的,孫福禮的嘴上仍然不客氣的說道。

“哎呀,這位大老爺,臨來的時候我們家大掌櫃真的沒說,真的沒說過!這不剛和漕幫那邊談好價,便直接在這下貨了,這不,這些鹽都是要運城裏的!您老給通融通融……”

一身管事打扮張孝武見狀,立刻帶著一身長隨打扮的安奉全和李朝泰兩人,快步迎了過去。一邊沖著巡典打躬作揖,一邊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直接將一錠銀子塞到了這人的手中,全是一副懂規矩的模樣。

常年在這碼頭上不知收了多少銀子的孫福禮,甚至不需要搭手去掂,只需要估摸著他的大小。便知道這銀子頂多只有十兩。

這是打發叫花子哪!

孫福禮立刻勃然大怒起來,擡起手來,先狠狠的沖著張孝武就是一巴掌甩了過去,見他躲開了,怒氣沖天的他立即沖著身後的碼頭巡丁們嚷喊道。

“去他麽的通融,來人,給老子把船扣了,老子懷疑這幾艘船上藏著……藏著海賊的奸細!把人也他麽的都扣了……”

這個罪名扣的大,這根本就是想要弄死人的結奏,這樣的罪名從腦袋上一扣,即便是不死,人也的脫一層皮。

他這麽一說,那邊的碼頭巡丁那裏還會客氣。

“是!”

巡丁聽著令,提著黑紅木棍、鎖人的鐵鏈就要往船上沖。

張孝武又哪裏肯讓,差點被抽了一個大嘴巴的他,然後順手抓住孫福禮的胳膊,猛的一個過肩摔,便直接將他摔倒在地上。然後一只腳猛地踏在這人後背上,用搶過來的腰刀劈頭蓋臉地打了下去。

“今個爺打的就是你這孫子的不長眼!連咱們史家的船隊都他麽的敢搜。老子看你是活膩歪了,今個爺就成全你這個孫子……”

這會兒張孝武哪裏還有絲毫商人的客氣,那臉上盡是一副惡狠狠的模樣。

“你幹什麽,你幹什麽,別打,他是巡典……”

那些碼頭的巡丁往日裏欺負人欺負慣了,何時見過如此陣仗?不,也不是沒見過,若是碰著官船、軍船的稍有不乘心的時候,也是這麽個待遇,這會一瞧見這人這麽囂張,原本還如虎似狼般的眾人一個個都把鎖人鐵鏈、打人的黑紅棍都收了起來,生怕真惹上了大麻煩。

這會兒還真有些能不準這人的來路了。

“幹什麽?替你們家大老爺亢得時教訓這個不長眼的。左老頭在不在?讓他滾出來跟我們管事說話!”

擋在張孝武的身前,原本就是一副惡人模樣的安奉全惡狠狠地看著那些巡丁,大聲的罵道。

左老頭正是這清河稅關的幫辦左明庸,在清虜入關後於全國數十個稅關設監督一人,掌主各關稅收之征收、查核、解運、奏銷事務。這些監督,或由內務府或由部院派司員充任,或以鹽政、織造等員兼理,或由地方督、撫、提督、道員、知府以及同知等兼管。當然這些監督自然不會做此收稅,都是委上自家的包衣奴才或者心腹充當幫辦。而這左明庸正是這清河稅關的幫辦,或許在主子那裏,他就是個奴才。但是在這地方大家無不是稱其一聲“左爺”,誰敢如此大大咧咧的左老頭?

這些個碼頭的巡丁頓時就安奉全等人的氣勢給鎮住了,他們何時經過這陣仗,雖說左爺的主子郎廷佐已經身死於江寧,可在左爺被換下之前,他還是這稅關說一不二的左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