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以頭相贈

我是漢奸嗎?

不!

我不是!

面對這種莫須有的指責,朱明忠並沒有反駁,甚至沒有為自己辯解,他擡頭看著那陽光。

驕陽似火!

再看著身上這身三百五十年後成為絕唱漢家衣裳,朱明忠輕輕的摘去身上的幾枝稻草,然後又彈去些許灰草,他的動作很輕,以至於在外人的看來,甚至有點兒像是小心翼翼的。但任何人都能從他的這番動作中感受到他對這身衣裳的愛惜。

這就是漢家的衣裳了!

江風吹動著那廣袖,整理完衣裳的朱明忠擡起頭來,他朝著帥台上看去,只看見一身大紅吉服的張煌言,看著那江風吹拂著的大明旗,看著那甲板上的人們或是憤慨或是平靜,看著那終成絕唱的漢家衣裳、發冠。

突然,他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了一首詩來。

“予生則中華兮,死則大明,寸丹為重兮,七尺為輕……”

剽竊!

這赤裸裸的剽竊,甚至還是當著其原作者的面,可朱明忠卻笑不出來,甚至他根本不知道為何自己會這般作態,此時他的聲音低沉,但在那靜寂之中,他的聲音卻傳至了周圍,傳到了張煌言等人的耳中,只讓眾人臉色無不是一變。

誰都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他會呤出一首詩來。

“予之浩氣兮,化為雷霆,予之精神兮,變為日星……”

“予生則中華兮,死則大明,寸丹為重兮,七尺為輕……”

於唇間默默的念著這首詞,甚至就連張煌言的心魂亦是為之一折,看著那面無懼色的青年,更是懷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斷來。

“難道說自己猜錯了?”

“張公,詩如其人,能做此詩者,其人必為大忠之士,想來……”

不待陳輝將勸阻之言道完,卻只聽到那人又大聲喝喊道。

“今日朱某能身祭我大明之天地,實是朱某之幸,”

人在何時能坦然面對生死?

在此時之前,朱明忠不知道,他也從未曾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身處刑台,面對身首異處之境,但是不知為何,那恐懼卻消失了。

盡管無畏無懼,無波無驚,但是內心卻總有那麽些不甘!

在喊出這聲話後,朱明忠說道。

“朱某行前尚有一言相勸,為大明江山計,還請國姓爺勿信郎廷佐詐降緩兵之計!請國姓爺勿信郎廷佐詐降緩兵之計!請國姓爺勿信郎廷佐詐降緩兵之計!”

接連三聲奮力的激喊之後,朱明忠的神情依然平靜非常。

是了!

也許,這就是自己穿越來到這個時代的使命,若是自己的人頭能夠把先前那句話傳至鄭成功的耳中,也許,中國的歷史就會發生改變,也許……

未來也許會有無數種可能!

也許自己的使命就是來傳遞這一信息,從而改變歷史。

是了!

這,也許就是自己的命!

“嗯!郎廷佐!”

眉頭緊蹙,張煌言豈不知道郎廷佐是東虜的兩江總督,其於南京總督兩江軍政事務,也是此次守衛南京的東虜大帥。

緩兵之計?

這又是為何?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想要走過去,直接問其為何會出此狂言。

朱明忠並不知道自己給他人留下的疑惑,似乎想通了一切的他,擡頭舉目望見焦山,想到先前鄭成功曾於焦山上祭天,只是這天地還會是大明的日月天嗎?想到這,他便不禁長嘆息說。

“如此大好江山,可惜淪於腥膻!”

一聲感嘆之後,朱明忠看著那刑台上的木樁,木樁上滿是一片黑紅,那是殘血留下的痕跡,既然,這是自己的使命,那就完成它吧!

“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沒有絲毫的恐懼,有的只是一種灑脫,就像是夢中一般,現在,對於朱明忠而言,這剩下的不過只是完成那個使命罷了,道完這首《絕命詩》後,朱明忠灑脫的沖著張煌言等人拱手過頂長鞠,沒有憤恨,沒有乞饒,有的只是一種淡然處之的平靜。

“還請張大人提醒國姓爺勿信南京管效忠詐降緩兵之計!在下今日以頭顱相送,遙祝大軍北伐功成!他日於九泉之下,在下再看這日月漢天得復!”

說罷,便直接掀開衣擺單膝跪於甲板,側枕行刑木樁,雙眼直視著張煌言等人,無怨、無恨!

“嘿……”

肩抱大刀的刀斧手按著千年來的規則,口喝一聲,端起一碗酒,一口喝盡又沖著刀身猛的一吐,然後搭腰對朱明宗說道。

“奉侍郎大人之命,行刑,還請……莫怪!”

單膝側跪頭枕刑樁的朱明宗,沖著那刀斧手微微一笑,心願已了的他,並未覺得的有絲毫恐懼。

“請!”

那扛著鬼頭大刀的刀斧手,在聽到那聲“請”時,渾身猛一顫,繞是他砍過不知多少人的腦袋,也未見過如此剛烈之士,這人的那一抹笑容,那一聲“請”。更是讓他心頭猛一顫,雙腿膝關節瞬間便沒了力氣,膝蓋一軟人便跪了下去,然後不住用江浙方言喃語著,“請大人勿怪之類”的話語,那裏還敢再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