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9章 互相試探(1)(第2/3頁)

就被長安城裏的一些人形容為劊子手和屠夫。

於是,在輿論壓力下,範明友本該得到的軍功飛掉了,費了老大力氣,他才勉強爭取到了將部下的賞賜兌現。

所以,護羌校尉這個位置,很多長安公卿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但霍光卻就是舍得,而且將範明友放在天水一放就是十幾年,到了昭帝年間,才啟用他為將,出擊匈奴。

只是……

張越擡頭,微笑著看著金日磾。

他知道,金日磾也知道,其實兩人說是在談羌人,實則卻都是在互相試探對方的想法、志向。

看看能不能合拍。

羌人,只是一個由頭而已。

說句實在話,不管張越和金日磾或者霍光,在心裏面有多麽重視對羌人的警惕,但在如今的局勢下,羌人還真的只是小問題。

在李廣利的那個強大的野戰軍團還沒有全軍覆沒的今天,羌人只要敢跳,漢軍主力回師,用不了一個月就能將他們全部捏死!

對於今天的漢室來說,羌人的威脅,真的只是一般。

至少還沒有到需要國家層面的力量來解決的地步!

故而張越知道,金日磾特地提及此事,只是想告訴他——霍光和他,也有這樣的想法。

潛台詞其實就是——侍中閣下,何不追隨霍都尉,一展青雲志?

只是,張越可不想當別人的小弟。

霍光?

確實很牛逼!

甚至可以說是,漢家自周亞夫後,少有的內政外交全能型政治家!

為了老劉家和漢室王朝,他在歷史上也算是嘔心瀝血,含辛茹苦,鞠躬盡瘁,稱得上死而後已了。

但……

穿越者本身就不大可能居於人下。

更別提,張越自己還野心勃勃。

這就好比後世傑克馬,對麻花藤丟一個offc:年輕人,我很看好你,不如和我一起建設帝國吧!

縱然再敬重霍光,張越也不會扔下自己的事業,去跟霍光玩他的遊戲。

所以,張越微笑著,對金日磾道:“晚輩在來的時候,曾見明公府前,有勒石之銘,曰:夷狄進至於爵!”

“這讓晚輩真是惶恐……”

金日磾聽著,微微的笑了笑,點頭道:“侍中大作,鄙人讀之,如蒙晨鐘暮鼓!”

“侍中心胸,更是令鄙人欽佩!”

“夷狄進至於爵!”

“幾與孔子之所謂‘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相合……”金日磾談起話題,就特別有興致,他拉著張越的手道:“吾曾讀書,聞《論語》曰: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孔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吾讀而落淚,夫子之教,何其大也?奈何當世士大夫,持孟子之見,不以教化家諸四夷,反曰: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用夷變夏者,又曰:夷狄非中和氣所生,非禮儀所能化……”

“至聞侍中之言,方才明悟,非其不能教之,實不願教之!”

張越聽著,微微頷首。

當代士大夫們,或者說今文古文兩大陣營的儒生們,那叫一個傲嬌啊!

公羊學派,天天將‘不與夷狄之執中國’‘中國不與夷狄獲’掛在嘴邊。

但這還是溫和派,是心胸特別寬廣的儒生。

反戰的谷梁、左傳、思孟等學派,幾乎是一口一個‘夷狄是膺,荊舒是懲’,張嘴閉嘴就是‘XX父子同川而浴,相習以鼻飲,禹貢無其圖,春秋無其治,其人與禽獸無異,願陛下棄之!’。

更有甚者,直接人身攻擊,痛罵四夷說:蠢爾蠻荊,大邦為讎!

總之呢,出了長城,所有不在《春秋》《禹貢》記載的地方,都是夷狄蠻荒之土,這些地方的人,連接受教化的資格也沒有,更不提蒙天子雨露恩澤了。

他們唯一的下場和最好的結局,就是自生自滅!

士大夫們深深的覺得,諸夏民族最好最高。

再不需要其他渣渣來拖後腿,添麻煩了。

照他們的說法,別說什麽曾母暗沙了,恐怕後世子孫連長城都出不去!

而這種傲嬌和優越的情緒,其實是孟子帶起來的節奏。

當年,孟子和農家的許行先生辯戰,辯論不過了,就人身攻擊,說什麽‘南蠻饒舌之人,也述先王之道’,一句話將許行和所有楚國人、吳國人、越國人開除出中國。

所以,張越的‘夷狄進至於爵’的理論一提出來,立刻引發了巨大的轟動和反應。

公羊學派內部首先就議論紛紛,頗有微詞和異議。

左傳、谷梁和思孟,更是差點炸鍋。

要不是他戰績太強大了,此刻已經有人排著隊來找他的麻煩了。

但……

張越知道,倘若現在儒家的這種狹隘偏激的華夷觀不糾正過來,未來肯定會出大問題!

只承認春秋記載和禹貢有圖的地方的人民是中國,而否決其他地方的人民,也擁有和成為諸夏民族一員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