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龍潭虎穴

“按罪當斬。”高亥才不會客氣,拿出了痛打落水狗的架勢,“此事是大夏立國百十年來第一科場舞弊案,又是主考官和他的學生聯手抄襲平民考子試卷,傳揚出去,會令天下考子心寒。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安撫天下士子之心。臣以為,應將文昌舉斬首示眾,並詔告天下,以儆效尤!”

文昌舉氣得險些沒有咬碎一口老牙,往常高亥對他人前恭敬人後恭維,不想此時竟要置他於死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高亥居然是如此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之人。

“熊侍郎,你說文昌舉該當何罪?”皇上不問和文昌舉同在禮部為官的陳封,也不問同為考官的章則是,卻問起了吏部侍郎熊始望。

夏祥卻是知道熊始望是三王爺之人,心中一跳,皇上此問,大有深意。

“聖上,文尚書雖罪大惡極,有負聖恩,卻也為朝廷效力多年,且有悔過之心,臣以為,罰俸三年,貶謫嶺南。”熊始望本想說罷官為民,一想貶謫嶺南看似比罷官的處置還要嚴重,總是有重新啟用之時,雖嶺南路途偏遠又有瘴氣,總好過致仕回家。且文昌舉一把年紀了,說不得貶謫不久,皇上一時心軟,又召回京城了。

“陳卿、章卿有何看法?”皇上的聲音比起剛才平和了幾分,似乎怒氣已然消了大半。

陳封彎腰說道:“回聖上,臣以為……當斬!”

章則是更是幹脆:“聖上,不殺文昌舉,會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皇上沉吟不語,過了少許:“夏祥,你說朕該如何處置文昌舉?”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夏祥,夏祥深受文昌舉之害,若不是夏祥的黑榜之事,再加上背後有人幫他策應,他就痛失功名,更沒有今日面君之幸了,夏祥必定想置文昌舉於死地。

文昌舉一臉灰白,擡頭看了夏祥一眼。蔡北面如死灰,俯在地上也偷看夏祥臉色。坐在下面的張厚、沈包、吳永旺等人,也是各懷心思地看向了夏祥,等夏祥的回答。

夏祥目光平靜,臉色淡然,仿佛他所受的天大的委屈不過是過眼煙雲,他深吸了一口氣,在所有人的矚目和期待中,一字一句地說道:“聖上,學生聽聞亂世不殺功臣,是為義。盛世不殺士大夫,是為仁。大夏以仁義立國,如今正逢盛世,文尚書殺不得!”

“好一個亂世不殺功臣,盛世不殺士大夫。”皇上拍案叫好,哈哈一笑,“文昌舉罰三年俸祿,削職為民。蔡北科場舞弊,三科之內不許再考。夏祥文采出眾,考官放你在第五甲,有失公允,現升你為第二甲。滕正元雖檢舉有功,卻有攪亂科場之嫌,功過相抵。也因策論深得朕心,列入第二甲。”

文昌舉虛脫在地,連呼萬歲。高亥目光深沉地看了夏祥一眼,也是跪謝皇恩。陳封暗中打量夏祥幾眼,眼中流露出驚奇和敬佩之意。章則是不動聲色地嘴角微微一翹,似笑非笑。

因皇上龍體欠安,原定三場的殿試,只一場就定了高低。除了夏祥和滕正元當場被皇上金口欽點為二甲進士之外,其余人等要等傳臚之時才會知道名次。

出了皇宮,張厚便沖夏祥說道:“夏兄,既然你和滕兄都是二甲,可見狀元無望了,為兄不才,此次必定狀元高中了,哈哈。走,去太平居小聚,為兄作東,慶祝夏兄二甲及第,也預祝為兄狀元在身。”

夏祥不忍拂張厚好意,又叫上沈包、滕正元、吳永旺。滕正元又約了剛剛結識的考子李子文、鄭好二人,一群人浩浩蕩蕩直奔太平居而去。

連若涵不在太平居。

酒至三巡,張厚喝至半酣,讓人去客棧取了他的狀元袍,穿在身上,手舞足蹈一番,興之所致,還在墻上題詩一首。夏祥再三相勸,卻還是勸不住他,最後張厚喝得酩酊大醉。

誰也沒有注意的是,在張厚穿著狀元袍手舞足蹈之時,正好被外面路過一人看得正著,他雖策馬而過,只看了張厚一眼,卻將張厚得意忘形的作派看得一清二楚,嘴角閃過一絲輕蔑和鄙夷之色。

是夜,他夜入皇宮,將張厚的張狂之態向皇上說了一說,皇上大怒,想到張厚果然被他欽點為狀元,雖欣賞張厚才華,卻不喜他輕浮張狂的為人,遂將他貶到二甲,位於夏祥、滕正元之後。隨後又新點了狀元,於次日放榜。

若是讓張厚得知他的狀元得而復失是因為他所投靠的慶王之故,他說不得會後悔到慶王王府投誠了。

三日後,眾考子齊聚集英殿,皇上依舊坐於紗簾之後,由宰相候平磐唱名,宣布了大比名次。

候平磐年約五旬,清瘦,雙眼細長,有一尺長須,當前一站,並無宰相之威,卻有飄逸出塵之意。他站在殿檐之上,手持黃卷,開始唱榜:“端瑞五年秋月十日,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一名沈包,引出班就禦道左跪。第二名吳永旺,引出班就道右稍後跪。第三名鄭好,引出班就禦道左又稍後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