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南慶十二年的彩虹(二)(第3/4頁)

範閑入京後沒有聯系過影子,因為連他也不知道影子這一年藏在哪裏,但他知道影子一定不甘心,這位天下第一刺客,一定要為陳萍萍報仇,所以今天宮中一片大亂,範閑心知肚明,不知在何方的影子一定會覓機出手,只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影子竟然是混在了苦修士的隊伍中。

一年前,他二人曾經與苦修士進行了一場大戰,影子如何能混進去,這一點範閑也想不明白,然而至少在此刻,影子成功地削除了慶帝如今身旁的第一高手,將勝負往己方拉了不少。

如果換成以往的任何一次行動,能夠讓影子出手的,肯定是任務中最重要的那個目標,這一點便是範閑都無法與他搶,就像上次入宮行刺的最後一劍那般。然而今天影子卻是沉默地退後,主動地選擇了葉重,那是因為他發現第一任監察院提司五大人來了,終身視五竹為偶像的影子,自然而然地選擇了配合五竹。

這,其實也是一種信任。

……

……

範閑的目光只是在撞碎雨簾,不斷後沖遠離戰場的葉重與影子二人身上拂了一眼,便轉回了太極殿前的沙場之中。

當葉重遇刺的刹那,太極殿前的眾人難免有些慌張,攻向五竹行動不便身體的攻勢也微微一亂。唯一沒有亂的只是皇帝陛下,他根本沒有去理會那名苦修士的出手,只是死死地盯著五竹的手。

皇帝的眼中只有五竹。

無比堅硬的鐵釬此時已經彎曲折損磨平,看上去就像是一把極其普通的燒火棍,而這柄燒火棍卻是帶動著太極殿前的雨水,在空中盡情地揮灑著。

啪的一聲,鐵釬擊蕩開了面前的一把長槍,然後在最短的時間內,沿循著最合理的方向,拍打到了握槍人的手腕之上。在那一瞬間,握槍人的手腕皮膚盡綻,筋肉盡碎,骨節刺出,再也握不住槍。

喀的一聲,鐵釬順著一把劍面滑了上去,沉重的壓力壓得那柄劍低下頭來,已無鋒芒的鐵釬碰觸到了那柄劍的突起處,猛地一下跳了起來,然後重重地落下,擊打在持劍人的小臂上,直接將這條小臂打成了扭曲的木柴。

一名苦修士一揮掌攔了上來,被磨成平面的鐵釬頭狠狠地紮進了他的手掌裏,將他的手掌紮在了滿是雨水的地面,然後鐵釬揮起,重重地擊打在苦修士的頭頂,笠帽帶著雨水啪的一聲碎裂成無數碎片,苦修士光滑的頭頂現出一道血水凝成的棍痕,頸椎處喀喇一聲,癱倒於雨水之中。

鐵釬的每一次揮動,都是那樣的準確,那樣的沉重,早已無鋒的鐵釬,在此時變作了五竹手中的一根鐵棍,擊開了面前密密麻麻的劍,砸碎了無數的關節,憑由血水混著雨水,在面前的空中潑灑著。

鐵釬再也無法刺進皇宮裏無數高手的咽喉,卻能擊碎他們的咽喉。雨中艱難前行的五竹,似乎隨時可能倒下,然而最終倒下的,卻是那些奮勇攔在皇帝身前的高手!

在這一刻,五竹似乎變成了懸崖上那個不苟言笑的老師,他的每一次棍棒,都會準確地落在範閑的身上,無論範閑再如何躲避,依然永世無法躲過,只是今天那根木棍變成了一根鐵棍。

一聲悶響,一名內廷侍衛被鐵釬擊碎了膝蓋上的軟骨,跪倒在了五竹的身旁,鐵釬再次揮下,直接將此人砸倒在了石階之下,震起一地雨水。

五竹,終於站到了皇帝的身前。

……

……

沒有停頓,沒有咒罵,沒有眼神上的交流,五竹擡起了手來,手中的鐵釬向著皇帝陛下的臉打了下去。

天下沒有誰敢打皇帝陛下的臉,但五竹就這樣打了,而且打得如此理所當然,就像是在教訓一個不孝子,又像是要毆打一個負心漢。

當五竹站到皇帝陛下身前時,皇帝陛下的雙瞳微微縮小,微有蒼老之感的面容上,忽然綻放了某種光彩,然後他也舉起了手來。

便在雨絲都來不及顫動的那一瞬間內,皇帝陛下一直垂在身畔的左手,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臉側,掌面向外,攔住了那一記鐵釬!

同一瞬間,皇帝陛下的右手握成了拳頭,狠狠地砸在了五竹的胸膛之上!

他那一雙最可怕的手,潔白如雪,似乎永遠不染塵埃,不惹血息的雙手,攔住了五竹的鐵釬,打到了五竹的身上!

……

……

人世間最後兩名超越了人類範疇的絕世強者,第一次交手就是這樣的簡單,分別只是揮了一記,攔了一掌,出了一拳。

然而換成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的任何人,都無法攔住那記鐵釬,擊出那一拳。

皇帝那個可怕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五竹的胸上!

空氣在這一刻似乎也凝結了,五竹的身體似乎在一這刻奇怪地懸停在了空中,然後如同一道箭一般,被狠狠地砸了出去,像一塊沉重而堅硬的隕石,從石階下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