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麥田裏的守望者(第2/4頁)

你們這些死人!死便死罷,卻要我這個活人難受地活著?

他低著頭,木然無比,身體輕輕顫抖著,走到二皇子的屍體旁邊,看了一眼,在桌上拿起那封薄薄發遺書,揣入懷中,走出了這間陰森的房間。

行至王府後園臥室中,青燈寒光之下,葉靈兒猶自木然呆坐,渾不知園後究竟發生了什麽。範閑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直接走到她的身後,一掌劈了下去,沒有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便將她打暈。

如果不將她打暈,一旦讓她知曉二皇子服毒自盡的消息,恐怕也會隨之而去,範閑只能用這種比較直接的方法,將事情拖上一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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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典迎了上來。範閑低頭想了一想,將懷中那封遺書交給了他,同時也將肩上扛著的葉靈兒交給了他,低聲說了幾句什麽。宮典接過昏迷的葉靈兒,已經是大為驚駭,聽著二皇子的死訊,更是深深地皺緊了眉頭。

“老二寫了封遺書,陛下不會怪罪你我。”範閑嘆了口氣,緊接著正色說道:“王妃醒來前,先捆住她的手腳,再告訴她這個消息。如果她不肯吃飯,你就給我灌米湯……不論如何,也要讓她喝下去!”

這後兩句話已經是咬著牙吼了出來,陰冷無比。宮典一怔,心想確實也只有這個法子,倒沒注意到澹泊公的失態,又一思考後,無奈說道:“可是小姐性如烈火,總不能捆她一生一世。”

“火並不可怕,來得快也去得快,總不如自己和老二這種冰坨子刺人。”範閑在心裏想著,壓低聲音說道:“過些日子,待事情消停些,我再來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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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處理完王府的事情後,京都的夜已經漸漸退去,時光已至淩晨,遙遠的東方隱隱有一抹魚肚白透了出來。然而範閑並沒有辦法去休息,他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從王府繞回範府一趟,便直接去了皇宮。

雖然範尚書說過,這些事情應該由禮部的太常寺處理,但範閑不可能忘記自己監國的身份,假裝這些事情從來沒有發生,更何況他本身現在還兼著太常寺的少卿,正卿任少安跟著陛下遠赴東山祭天,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他與大皇子並排站著,看著面前這三具黑黑的棺材,兄弟二人俱自沉默不語。

僅僅在一日之前,他二人還站在皇城之上憂心著宮裏的安危,慶國的天下,誰能料到此時此刻,勝負已分,書寫天下歷史的人物已經改變了姓名,誰能想到,皇城危急之時,範閑踩在腳下的黑棺材,已經開始容納失敗者的皮囊。

長公主和二皇子此時正安靜地躺在棺材中,還有一具棺材是空的,不知緊接著躺進去的人是誰。

“不合禮制。”大皇子表情沉重,眉眼間強掙著不流出悲傷。長公主倒也罷了,二皇子李承澤與他的兄弟感情卻是做不得假,雖說這兩年間,兄弟二人漸行漸遠,但此時看著眼前一幕,想著棺中之人,大皇子依舊心中痛煞。

範閑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說道:“禮部的官員都嚇跑了,看來陛下一日不歸京,這六部總是攏不起來,太常寺那裏也沒幾個人,只是暫時安置一下,畢竟天家顏面要照拂,總不能就停在府中。”

大皇子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向著皇城內行去,與身旁禁軍押棺的隊伍一襯,背影顯得極其蕭索。

範閑靜靜地看著他,搖了搖頭,知道在連番重壓以及漸漸傳來的死亡消息面前,大皇子已經快要撐不住了。一念及此,範閑才感覺到從身體最深處傳來的陣陣疲憊,眼皮都快要擡不起來。皺了皺眉頭,拍打了一下臉頰,對身邊的下屬說了聲:“回府。”

一夜之間四次回府,卻沒有一絲安生的時刻,範閑細細算來,從突宮之前的準備開始,自己已經有兩日兩夜沒有睡覺,傷勢已經復發,麻黃丸藥力全逝,自己不敢再吃,整個人的精神體力確實已經到了極限。

回到府後,看著黑夜裏的一切,範閑沒有去看住在柳氏處的婉兒,低頭沉默在床上坐了一小會兒,一腳將那個黑箱子踢進了床底下,衣服也未脫,便呈一個大八字,躺倒。

明明已經疲倦到了極點,卻偏偏睡不著,他睜著亮亮的眼睛,看著黑黑的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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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睡多久便醒了,畢竟京都仍在混亂之中,身為監國的他,不可能留給自己太多休息傷感惘然的時間。起床後胡亂吃了些東西,用熱毛巾燙了一下臉,強行回復了一下精神。

出門之際,他下意識往床下看了一眼。那個要命的箱子,那個常年呆在灰塵中的箱子,就那樣安靜地躺在床下,就像是長公主和老二安靜地躺在棺材之中,再也沒有人會去打擾。不論是箱子還是人,或許只有變成不起眼的存在,安放於不起眼的地方,才能獲得真正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