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雪夜尋訪

一者,這樣的老革命,勢必在當地有著強大的影響力,二者,觀此人履歷,完全是個為民謀利的好黨員。

有此兩者相疊,薛老三自覺自己做不了的事兒,完全可假其手為之。

“裕彬,王老同志家住哪塊兒!”薛老三騰身而起。

戴裕彬訝道:“首長,您不會這會兒要去拜訪他老人家吧?這都快十二點了。”

“老同志,年紀大了,恐怕沒那麽多瞌睡,這會兒去說不定更好。”

說話兒,薛老三已經行到木床邊,拾起軍大衣,在肩上披了,從床邊的木箱上,取過了手電筒,又順手塞了幾節電池入兜兒。

瞧見薛老三這般動作,戴裕彬知曉無法勸阻,道聲“稍後”,便匆匆奔出門去。

十分鐘後,滿頭細碎雪花的戴裕彬奔了進來,“問到了,在老鱉灣,離咱們這兒約莫小二十裏路呢。”

言其路遠,很明顯,戴裕彬不願意薛老三夜奔,那可是遭罪的活計。

“下雪啦?”

薛老三顯然對戴裕彬那滿頭的雪花更感興趣,“行了,你在家待著,我體健如牛,你可扛不住,古有魏晉風流,王子猷雪夜訪戴,今有我薛向為民興利,夜訪老革命,王子猷是興盡則返,我是不達目的絕不回歸!”

說話兒,薛老三挑起火盆裏的四個薯子,用老帆布袋裝了,往懷裏一夾,便撞出門去。

這是西南入冬以來第一場雪,雪勢不大,飄飄揚揚,撒著柳絮,偶爾一兩片鉆進脖子裏,也只感輕盈,不覺刺骨,細細貼膚而融,浸入肌膚,絕不會聚成流,涓涓下滴。

薛老三煉化筋膜,便是赤身冒雪,也不畏怕,他目力極強,便是黑夜,稍有光線,一雙眼睛便能洞徹纖毫,壓根兒不曾打開電筒。

說來,薛老三堅持單人獨行,除了不願讓戴裕彬跟行遭罪外,也是想盡可能在路上少耽擱時間。

夜色青深,難見光亮,薛老三撞進黑暗,方行出裏余,遠離房舍,腳上陡快。

此刻,積雪已然覆地,頗顯濕滑,若是尋常人在這黑夜,踏雪而行,勢必摔個七葷八素。

可於薛老三而言,天上夜幕,腳下積雪,卻是最好的道具,前者遮掩身形,後者推行助速。

但見薛老三雙腿以快得看不情的頻率抖動,雙腳卻看不見移動,整個人卻如鬼魅一般,在雪地上飄行起來。

躍過高坡,馳下低谷,薛老三雙腳似乎按了最敏捷的雪橇,一瞬千裏。

原本二十裏路程,便是晴天白日,幹燥宜行,尋常人再快,最少也得行上個把小時。

可輪到薛老三這兒,短短十多分鐘,便繞著八千畝的雲錦湖快畫了個圓,老鱉灣已然遙遙在望了。

又兩分鐘,馳進村頭,薛老三忽然傻眼了,這才想起自己壓根兒不知老王同志住在何處。

時下,已是淩晨,大冬天,誰家不早閉門戶,躲在被窩酣酣而睡,他便是想尋人打聽,也是困難。

雪下愈急,薛老三圍著村莊繞了一圈,竟沒瞧見一戶還亮著燈火的,正郁悶間,念頭一轉,便又在村中晃蕩了起來。

原來,薛老三腦子機敏,轉瞬便想通了關鍵。

試想,老王同志何等身份,像他這種老八路,老解放軍,老革命,門第又豈能簡單了去。

當然,說其門第不簡單,非指老王同志,必定居住在村落的最豪華,寬敞的屋宇。

而是說,在這個年代,軍屬,離退幹部,門楣上必定有特殊的牌記,就好似那軍屬,烈屬會在門上釘牌彰榮,以老王的履歷,門上自不會空落。

果然,薛老三沒轉幾分鐘,便在村西頭,最靠近雲錦湖的一間矮屋的門框上,瞧見了全國勞動模範的紅色榮譽牌。

這和王二娃履歷上全國勞模一欄,十分契合,薛老三已然斷定此間必是老王同志的居所,畢竟,這年月全國勞模可是含金量極高的榮譽,全蜀中又有幾個全國勞模?

終於找準了地頭兒,薛老三長長舒了口氣。

可一口氣沒喘勻,薛老三又深深地震撼了,眼前的這座矮屋,最多不超過二十平,又矮又小,竟還是土質結構,若非屋前圍一圈籬笆,勉強將整體面積擴大,整個屋子真是沒半分可看之處。

“汪汪,汪汪……”

薛老三駐足籬笆欄外,雞窩邊的矮布棚裏忽然躥出一條大黃狗,脖子上拴著鏈,對著薛老三一通猛吠。

“這下好了,免了自己叫門了。”

果然,薛老三念頭方落,吱呀一聲,大門打開了,一條瘦弱的影子,披了件大衣,站在門口,“是哪個,都這個點兒了,難不成誰家又鬧騰了,去,就說我說的,啥子事兒都留到明天早晨講,大雪天的,要把我老頭子凍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