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子不語

格列衛的生產廠家是諾華藥業,全球三大制藥公司之一,是眼高於頂氣勢淩人的跨國大集團,但是既然在中國就得遵守本地的遊戲規則,以王氏財團的能量想保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楊正強在看守所已經住了一個月,從最初的情緒崩潰到現在的逐漸適應,但是依然度日如年,他是醫學碩士,大醫院的主任醫師,救死扶傷的職業,受人敬仰的工作,在病人家屬眼裏簡直就是上帝一樣的存在,平日裏接觸的也都是高素質人士,雖然單身,但不缺女朋友,個人生活更是精彩紛呈,而現在,他是人人唾棄的階下囚,和詐騙犯殺人犯流氓混混住在一個大通間裏,早上六點鐘起床,一天渾渾噩噩,如同機械,在這裏是沒有任何尊嚴的,每一個夜晚楊醫生都會夢到自己重獲自由,醒來後現實又將他打垮。

獄友說,忍忍吧,等判了就好了,轉到監獄裏日子比現在好。

未來的日子楊正強不敢想,他懂法律,根據刑法規定,銷售假藥的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也就是說,還有三年的牢獄之災等著自己,他不敢想象三年後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

又過了七天,楊正強刑事拘留滿三十七天,檢察院不知道什麽原因沒有起訴,警方按照法規只能放人,是劉沂蒙帶著律師將他接出看守所的,在車上楊正強問有吃的麽?劉沂蒙拿出一包奶油面包來,他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吃的太快噎的打嗝,劉沂蒙擰開一瓶水遞過去,扭轉臉不讓他看到自己落淚。

一個風流倜儻的醫生,在看守所裏蹲了一個多月就變成了這副模樣,畏畏縮縮,呆滯遲鈍,和記憶中的蕭邦簡直判若兩人。

楊正強重獲自由,但是他的工作卻丟了,他知道自己是被同事舉報的,有幾個醫生和醫藥代表關系匪淺,那天警察是到醫院當著大庭廣眾實施抓捕的,楊正強正在辦公室裏和病人家屬交待病情,就被戴上了手銬,眾目睽睽之下抓走,他至死都記得那些醫生護士還有病人們的眼神,他沒辦法再回到醫院工作。

醫院也不希望楊正強這樣一個不合群的家夥再回來耽誤大家的財路,相關部門吊銷了他的醫師執照,醫院也將他除名,回到家裏,他閉門謝客,甚至也不願意接受劉沂蒙的幫助,第一個夜晚,他失眠了,自由的感覺太虛幻,他生怕一閉眼再睜開又回到看守所,周圍都是惡臭的體味和猙獰的面孔,晚上睡覺人挨著人連轉身的空間都沒有。

次日,劉沂蒙去楊正強家敲門,許久沒有人應,她擔心楊醫生想不開,找來開鎖匠打開房門,發現人已經走了,回去打開電腦,果然發現蕭邦發來的郵件,意思是永別了,我無法在這個城市繼續生活下去,發件時間是午夜。

劉沂蒙長嘆一口氣,她做了該做的事情,卻失去了愛情。

……

林海櫻回到了近江,她在英國留學,卻不像其他同學那樣寒暑假才回家,她是想起來就回來看媽媽,反正家裏不缺頭等艙機票的錢。

劉昆侖和林海櫻進行了一番對話,姐弟倆打算做些事情,就算是對父親的臨終關懷。

“父親幾乎是終生未娶,想必他心裏惦記著誰。”劉昆侖挑起話頭,意有所指。

林海櫻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不會的,如果他心裏還有我媽媽,早就娶她了。”

“父親沒有太長時間了,我想他們應該見一次面,化解誤會。”劉昆侖還是不死心。

“那也要有誤會才行。”林海櫻說,“其實我也搞不懂,父親未再娶,我媽也沒再嫁人,很奇怪,要不你跟我回家探聽一下虛實。”

劉昆侖果然登門拜訪,林海櫻的母親叫林蕊,曾經是一名醫生,現在是江東醫學院的教授,她還沒退休,保養的也極好,事實上還不到五十歲,看起來和林海櫻就像是姐妹一樣。

晚輩登門,林蕊很客氣,但是並不願意提及往事,劉昆侖說父親恐怕時日無多了,林蕊也不為所動,說人都逃脫不了自然規律,我和他是老死不相往來的。

林醫生喜歡養花,陽台上建了一個小型的溫室,養了許多花朵,劉昆侖看到一盆君子蘭有些眼熟,花盆和邵教授陽台上的如出一轍,這種藍瓷花盤恐怕是八十年代的產物,搞不好還是同一批次的,但是盆裏的花卻是牡丹。

“這花盆適合種君子蘭。”劉昆侖說。

林蕊說:“這孩子挺有眼力的,這個花盆以前栽的就是君子蘭,有二十……二十一二年吧,挺久的,有一天突然就枯萎死掉了。”

劉昆侖奇道:“您這麽會養花,怎麽還會出這樣的事兒,是不是有一種花的流行性病毒啊,江大邵教授那裏有兩盆君子蘭,也是養了二十多年的,也是突然就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