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年除夕夜 (第2/2頁)

餐廳這邊只留了幾個服務員值班,其他的都下班了,蘇容茂把劉昆侖叫過來說:“你把你阿姨和晴晴送回家,也回去一趟吧,沒喝酒吧,開我車回去,別耽誤明天的事兒就行。”

劉昆侖很高興:“謝謝叔。”

剛要走,蘇容茂說:“等等。”親自去角落裏拿了兩瓶沒拆盒子的五糧液說:“聽說你爸愛喝兩口,拿回去給他嘗嘗。”

“謝謝叔。”劉昆侖感動於老板的細心,他抱了兩盒五糧液,送蘇夫人和蘇晴回去休息,完了給四姐打電話:“姐,我現在回去,你還跟我回去麽?”

四姐說:“我值班呢,今天三倍工資,家裏那麽冷,你回去幹啥?”

“給咱爸送酒,那我自己回去了。”劉昆侖掛了電話,駕駛著奧迪A8向城外駛去,今天大年夜,馬路上車輛稀少,天上飄下細碎的冰屑,江東人稱之為鹽粒子,外面很安靜,還沒開始鞭炮齊鳴,都能聽到鹽粒子打在玻璃上沙沙的聲響。

劉昆侖回到了大垃圾場,今夜寂靜無比,明天將會迎來繁忙的一天,城裏清運來的垃圾會比往常多上幾倍,夜晚的空氣在雪粒的凈化下,竟然沒那麽難聞了,過年期間,大垃圾場附近的幾個小廠都停工了,產生臭味的不但是垃圾,那些造紙廠,小化工廠也功不可沒。

停好車,拿了酒,劉昆侖走到家門口,老劉家的窩棚在冬天是最難熬的,四面漏風,冷的像個冰窖,屋頂上的天線鍋子支著,遠遠就聽到電視裏歌舞升平,他正要敲門,忽然聽到父親在大著舌頭說話。

“那兩個小白眼狼都不回來了,正好!老子一個人過。”

母親勸道:“那不是工作忙麽,倆孩子都挺孝順的,昆侖又那麽有出息,跟著大領導開車,過兩年找個對象生個大胖小子,你就當爺爺了。”

劉金山緊跟著罵道:“我當什麽爺爺,又他媽不是我的骨肉,老劉家到我這一輩就他媽絕後了!”緊跟著他借著酒勁嚎啕大哭起來。

劉昆侖推門的手僵住了,雖然小時候懵懵懂懂,聽別人罵過自己野種,但親耳聽父親證實自己不是親生的還是第一次,瞬間他的心如同外面的空氣那樣冷,腦子裏一片混沌,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醒悟過來,轉身回去,他終於明白,小時候劉金山揍自己的時候為什麽那麽下得去手,幾次把自己打到休克,差點活活打死,原來不是親生的孩子啊。

奧迪車的大燈亮著,雪亮的光柱照耀下,鹽粒子已經變成了雪花,漫天飛舞紛紛揚揚,劉昆侖把酒放回車裏,腳步沉重,下意識的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不覺來到一片水塘前,前方沒路了,他掏出煙來想點燃,手凍僵了,打火機落在地上,蹲下去撿,卻摸到了凍得挺硬的車轍印,胎牙極寬。

劉昆侖頭腦一下清醒過來,摸索著車轍印向前,一直摸到臭水塘裏,零下幾度的天氣,這些富含化學物質的臭水居然不結冰,那車就是從臭水塘裏開過去的,水塘圍繞的地方,是一個類似工廠的所在。

眺望水塘對面灰白色的圍墻,劉昆侖從記憶深處把這個工廠挖了出來,這地方存在有兩三年了,據說是個化工廠,從事回收塑料加工業,就是那那些撿來的包裝盒、購物袋回爐,練成塑料繼續使用,不過似乎沒有認識的人在這裏上班,也沒見過貨車進進出出,但這工廠確實在生產,煙囪是冒煙的,刺鼻的化學氣味也是一年四季不變的,只是被淹沒在其他臭味裏不明顯罷了。

劉昆侖試圖繞到工廠的正門去看個究竟,卻發現完全不可能,工廠被水塘和密集的荊棘林環抱著,任何外人都無法進入,因為水塘連著河溝,想繞過去恐怕都走上幾公裏,所以沒人知道正門在哪裏,大家都覺得在遠處,其實這地方壓根兒就沒有正門!想進去怕是只有一條路,就是趟過水塘。

換了別人,或者別的時候,劉昆侖會選擇改日再來偵查,但此時此刻的他,心裏有一股憤懣悲涼的力量,驅使著他必須做點什麽。

劉昆侖硬生生趟過了這片混雜著各種垃圾的臭水塘,水不深,也沒到他的大腿位置,冰冷刺骨的水浸透了衣服,灌到鞋子裏,他卻感覺不到寒冷。

到了對岸,圍墻就在水中,劉昆侖連岸都上不去,他站在水裏仰望插滿玻璃碴的墻頭,他發現自己低估了防衛者的能力,墻頭上不光有玻璃碴,還有電網!

一個化工廠,把自己保護的如此嚴密,這本身就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