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畫影(第2/4頁)

遊方走過去順手帶上了書房的門,剩下的事情就交給陳軍吧,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安慰此刻的林音。興高采烈的聚餐以種方式收場,事先誰也沒想到,但遊方清楚該來的總會來的,他早就在等這一天。

走的時候看見一幅畫放在茶幾上,它原先掛在客廳裏,剛才警察檢查墻壁時摘了下來,李秋平三年前留在這裏的贗品之一。警察進門之前林音正在泡茶,茶幾上有水,但由於是茶色的清漆,看的不是很明顯,警察隨手就把畫放在上面,現在有一片地方已經被浸濕了。

這是一幅落款為元代山水大家黃公望的《淺春山居圖》,畫風非常像,但一看就是假的,甚至不需鑒定就知道是現代人的仿品,因為宣紙是新的。茶水會在宣紙上留漬,一開始是淡黃色,時間久了就會發黑,剛染上時清理起來還比較方便。

遊方順手就把這幅畫拿走了,打算處理幹凈再拿回來,倒不是對這幅畫有什麽感情,純粹是冊門家傳從小養成的習慣。在小區門口超市順手買了幾樣東西,簡單加工一下可以處理畫作,雖不是很專業但也用不著太仔細,這畢竟不是一幅真正的古畫。

回到家中,遊方拿來熱水、冷水、少許澱粉和幾個盆,就躲在房間裏關上了門。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料想心情也不會太好,肖瑜與屠蘇沒有打擾,也嘆息著到房間裏說話去了。

不必重新裝裱,簡單的將表面的茶水漬處理幹凈,展開在手中晾畫,遊方很自然的仔細打量這幅贗品,感覺微微有些驚訝。

字畫的贗品或者說仿品一般有兩類:一類是照著真品臨摹,假如知道真品所在,摹品顯然就不是真跡。很多學習國畫者都是從臨摹開始的,摹品一般不能算贗品,除非刻意做舊不留臨摹者的題款,而且真品的存在不為外人所知。

另一類是根據某位名家的畫風自行創作,偽造題款與印章然後做舊。更高明、成本也更高的贗品甚至直接用古墨在古紙上作畫,非大手筆不能為也。還有一種贗品最特殊,用古代某位不知名畫家的作品,添加偽造的印章與題款,變成同一時代風格相近的名家作品,這是最難鑒定的。

字畫的鑒定與其他的古董不太一樣,自成一套體系,而且大凡古畫,幾乎都是自古流傳,出土的極少,大多帶有裝裱修復的痕跡。材質的鑒定,有時可以借現代儀器幫助鑒別年代,但筆法、畫風、題款、印章的鑒定基本上就是依靠復雜的眼力活。

當然了,偽造一幅在行家眼中可以亂真的名家古畫非常難,成本也很高。潘家園那些古畫贗品,在內行人看來顯然是太假了。

遊方手中這幅畫顯然是一幅現代人的摹品,直接畫在新的宣紙上沒有做舊,但遊方對它所臨摹的真跡卻沒有印象。而且此人模仿的水平非常高,簡直可以去偽造成不錯的贗品,但是題款與印章、紙質卻明顯表明它是現代摹品,有點浪費“才華”了。遊方有些驚訝,不自覺中就動用神識去仔細感應。

遊方這段時間每夜堅持練劍,與他對練的秦漁在神識感應中幾乎已與真人無異,這也說明遊方的元神所見、所觸之精微敏銳已不亞於尋常五官,神識之玄妙、強大更上一層,假如此刻再遇張流冰,不用裝腔作勢也是“高人”了。

國畫不比其他器物,畫作本身只是極薄的一層宣紙,輕飄飄幾乎沒有分量,材質的物性很微弱,就算是遊方,以神識感應還不如憑眼力鑒定。但他展開神識至最細微精妙處,卻倒吸了一口冷氣,感應到淡淡的山水縱逸之氣透出紙面,仿佛畫中是真正的山水,他感應到了置身山水中的地氣!

此氣息非常微弱同時也非常清晰,假如換成一個月以前的他,也是感應不到的。遊方的腦海中冒出了三個字——影子畫。

所謂影子畫是古玩界術語,指一種不是贗品的贗品。有人恐怕難以想象,本身就極薄可以透光的宣紙,在裝裱大師手中還可以揭出好幾層,手段巧奪天工。最表面的一層當然是真品原作,下面浸染同樣墨跡的幾層稱為影子畫,重新襯上底層宣紙裝裱後,一幅古畫可以變成好幾幅。

但遊方手中這幅畫不是普通的影子畫,他甚至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它是將臨摹好的贗品揭層,以它所臨摹的真跡為襯,贗品最表面那層,裱在了真跡上!

神識中那種奇異的感應,是傳世名家古畫才會具備的。畫中山水數百年來經過歷代人的觀賞詠嘆,共同賦予它一種靈性,仿佛帶有真正的山水地氣。古畫這種東西,就是這麽特別!

而山水畫與塑像等其他東西不一樣,以薄薄的一張宣紙承載百裏山川,其靈性感應非常微弱。一般都是相當高妙的作品,在傳世中給觀賞者的精神震撼很大,否則很難感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