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陣沉寂。

“我只問你一句, ”蘇毓不跟他繞彎子,直截了當地開口,“大哥和楠修的命, 在你看來算什麽?”

抱著蘇毓的徐宴猛地一震, 僵硬了。

朝代的更替, 朝堂的變幻莫測, 總是伴隨著無數流血事件的。作為一個後世的高級知識分子,蘇毓不至於這點道理都看不透。她覺得無法接受的是, 蘇家因此被滿門抄斬。

因禹王一人之過,連累了無數家族一朝覆滅。蘇家作為禹王的外祖家,翻了天也逃脫不掉被全家抄斬的命運。蘇威不必說, 在禹王被射殺的當日,他便已經被射殺於乾清宮門前。蘇恒倒是不在,蘇楠修人在京郊的書院,不過蘇家一家子在次日被禁衛軍押入天牢。

蘇恒父子, 蘇楠修, 雖沒有直接證據指明參與謀反。但謀反大罪蘇威一人足矣讓全族覆滅。哪怕兩人無辜,但是姓了蘇,是蘇威的兒子,便逃脫不了秋後問斬的結局。稚子無辜, 曜哥兒跟乘風一般大。

“提起他們, 你還是毫無愧疚麽?”

徐宴擡起頭。

兩人視線半空中相接,徐宴的眸色暗淡下來。他緩緩地松開了蘇毓, 但眼睛卻還盯著她不放。這件事他避而不談, 蘇毓終究還是提起來。

“你知道的,這件事根本是不可避免的。”沉默須臾,徐宴淡聲道。

蘇家是禹王的親外祖, 就算沒有參與謀反之事也少不了被波及,何況蘇威本就是同謀?

徐宴垂眸凝視著憤怒的蘇毓,眼神中有幾分黯然。他不能理解蘇毓對蘇恒的袒護。明明不是親生兄妹,血緣上,雙方沒有真正的血緣關系。情理上,蘇恒的嫡妻蘇李氏幾次三番地害毓娘,難道這些還不足以跟蘇家劃清界限?明明蘇恒並沒有跟徐家走得太近。為何蘇毓就是對蘇恒如此袒護?

蘇恒前幾年認錯人時,確實對毓娘不薄。但那撥開那層赤裸的現實,這也不過一點小恩小惠。況且這點小恩小惠不過是蘇恒在彌補蘇家老太婆的過錯。蘇毓憑什麽對蘇恒如此情深義重?

“毓娘,謀反就是謀反,並非有私情便能姑息放任的。”

“可大哥並不在其中不是嗎?”蘇毓堅持道,“若是能提前揭露,大哥便不必為此送命……”

“若是蘇家當真忠君愛國,即便有人扛著他們往火坑裏扔,他們也會拼死爬出來。”正是因為如此,徐宴才討厭蘇恒,“他們跳的義無反顧,只能說本身就是心術不正!”

“你!”蘇毓氣急,心術不正的是蘇威!

她是當真氣著了。徐宴根本就冥頑不靈,她說到現在,他絲毫沒反省自己的錯誤。氣得臉漲紅的蘇毓一把甩開他的手,站起身就要走。

只是他還沒走兩步,便被徐宴長臂給摟回來,死死抱在了懷中。

“那你想要我怎麽辦呢?”徐宴掐著她的腰肢語速極快地道,“事已至此,蘇家滿門被斬,你與我生氣也還不回蘇家人的命,你要要我為蘇恒賠命麽?”

徐宴早就覺得蘇恒此人居心不良,厭惡已久,果不然,哪怕是此時他也覺得此人惡心。

“……你!”蘇毓差點沒被他這一句噎得半死!

徐宴這般冷靜的人難得置了氣,他嗓音裏不知不覺含了怒,“毓娘,在你心中他比我更重?為了他,你幾次三番地詰問我,蘇恒就那麽討你的歡心?”

這是討人歡心的問題?這是幾條活生生的命!

蘇毓氣急,話都不願與他多說。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起身就想要掙脫。但徐宴看似清瘦,實則肌肉緊實。兩手抱著蘇毓之時仿佛兩個嵌在一起的鐵鉗,根本掙脫不得。

“放開我!”蘇毓扣著他的胳膊想要將人甩開,“徐宴,本王讓你松手!”

松手是不可能松手的。徐宴臉上驟然挨了一巴掌,迅速腫起了一個鮮紅的手掌印。雖然他私心裏厭惡蘇恒厭惡得透頂,隔著一個蘇毓,他如何能眼睜睜看著蘇恒蘇楠修被斬?

徐宴太了解蘇毓,若是當真讓蘇恒蘇楠修在這一次宮變中死去,他永遠別想得到蘇毓的心了。

徐宴終究拗不過蘇毓,硬生生將這口血吞回肚子裏去。

“他們沒事。”

徐宴忽然覺得好笑,或許這就是報應:“他們早在幾個月前便已經離開京城了。”

掙紮的蘇毓一愣,倏地扭頭。

“既是你認定的兄弟,我如何會那般狼心狗肺?”

如果可以,徐宴倒是非常想親手弄死蘇恒。姓蘇的那個男人,看蘇毓的眼神根本就不是看姊妹的眼神。一個覬覦自己妻子的外人,徐宴恨不得他自食惡果早早死絕,“禹王發動宮變之前,我便給了他選擇。如你所願,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麽選……”

“……你這是何意?”蘇毓眉頭蹙起來,“大哥提前知曉你設陷阱?”

“這你不必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