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蘇毓頗有些莫名其妙, 但還是跟著蘇恒進了定國公府。

國公府內雕欄畫棟,入目便是巍峨的亭台和方方正正的回廊。廊下立著衣著統一的仆從,見到來人,步履匆匆地迎上來。回廊下垂著燈籠, 每個十步一欄杆。屋檐兩端猙獰的獸首俯視地面, 仿佛在盯著正門的來人。蘇毓跟著蘇恒擡腿踏過門檻, 裏面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庭院。

凜冽的寒風吹得廊下燈籠搖晃, 如月替蘇毓將兜帽拉得更嚴實些。這麽一眨眼的功夫,定國公蘇威便已經消失在兄妹兩人的眼前。

蘇威就只是在門口時問了蘇毓一句,進了門以後仿佛沒有她整個人, 帶著仆從便往右手邊的角門離開了。蘇毓頗有些莫名, 一旁的蘇恒卻絲毫不覺得詫異。他輕言細語地安撫了蘇毓的情緒,嘴角含笑地親自引著蘇毓往南邊的院子走去。

當初芳娘住的那個院子,蘇恒不打算給蘇毓去住, 另外又撥了一個院子。在蘇恒決定帶蘇毓回京之前, 他便已經去信到京城,讓李氏將南邊的淩霄院收拾出來。

此時他親力親為地替蘇毓安排好住處, 又吩咐隨從將管家喊來,親自撥了四個丫鬟六個婆子伺候。

蘇毓身邊不需要那麽多人, 但蘇恒堅持, 便只好作罷。

坐下之後, 蘇毓越想越覺得定國公的態度怪異, 蘇恒聽了卻忍不住笑。

當初蘇楠修找回來, 蘇威同樣也是這態度。蘇恒不清楚他的這父親是將一腔情誼全撲在他那個只曉得哭的母親身上所以輪到孩子才一滴不剩, 還是蘇威就是一個自私薄涼的人,他早就對蘇威失去了期待。嫡子都能不冷不熱,蘇毓一個丟失已久且早已嫁為人婦的姑娘, 蘇威不聞不問再正常不過。不過這種話他沒法跟蘇毓說,怕傷了剛歸家的胞妹的心。

含糊地將話圓過去,拍拍蘇毓的肩安撫道:“無礙,往後有兄長在,你就安心在家中呆著。”

蘇恒都這麽說了,蘇毓也不好刨根問底。

點了點頭,她於是笑:“多謝兄長。”

蘇恒摸了摸蘇毓的腦袋,心裏生出一種憐愛又心酸的情緒。他們兄妹三人,有那樣一對不靠譜的父母,也只有彼此照看了。再三確認蘇毓身邊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蘇恒才起身離開。

“今晚太晚了,你好好歇息,有什麽事明日再說。”臨行之前,蘇恒還不忘囑咐一句。

蘇毓謝過大哥的用心,回到屋中坐下便沉沉地吐出一口氣。

坐了一個半月的船,可算是踩到實地了。蘇毓靠在軟榻上,只覺得渾身的骨頭又酸又疼。她本身懷著孕,什麽事不做都會覺得十分辛苦。如今舟車勞頓,自然就更加疲乏。

如月立在蘇毓的身後,替她揉著肩頸。這姑娘雖說話不多,是的,雖說年歲已經大了,如月還是個黃花姑娘。確實是官宦之家調教出來的仆從,伺候人很有一手。有她替蘇毓舒緩,蘇毓懷孕才不至於太辛苦。她假寐了會兒,蘇恒撥來的十個仆從便悄然無息地跪在了蘇毓的腳下。

等蘇毓睜開眼睛,丫鬟婆子早已等候多時。

眨了眨眼睛,蘇毓頗有些不習慣。她在現代雖然也出身豪門,但這種動不動就跪的習俗她還是適應不良。如月看她不說話,便小聲地在蘇毓的耳邊說了一下大家族收仆從的規矩。

“都說說,叫什麽名兒?”蘇毓緩緩地坐直了身子,“都會些什麽?”

被撥過來的四個丫鬟面面相覷,一一上前來自報家門。

四個姑娘長得都十分討喜,兩個小圓臉,一個瓜子臉,還有一個長得略顯英氣。瓜子臉的這個叫楊桃。原本就是他院子裏伺候的。生得眉清目秀,十分伶俐的模樣。自家爺對姑奶奶的態度她自然看在眼裏,張口自然恭恭敬敬:“奴婢楊桃,識得幾個字,善刺繡,也會做點點心。”

後面幾個丫鬟基本都是看她的臉色行事。楊桃的態度恭敬,她們自然就更恭敬。

另三個丫鬟,兩小圓臉的一個叫錦繡,一個叫木琴,長得略英氣的,反倒叫了個花兒的名字,名為荷花。六個婆子就不好記了,除了兩個略有些特長的被蘇毓記住,國字臉的姓張,張媽媽,對女子婦科一道上略有些精通。生的一張討喜的笑臉的,姓劉,劉媽媽,有一手做點心的好手藝,只要主子吩咐,她都能做出來。另外四個,蘇毓一時間還分不大清楚。

聽完幾個人的介紹,蘇毓也累了,擺擺手便示意她們自去。看衣裳打扮,張媽媽的衣裳似乎更體面些。蘇毓還不清楚蘇家下人的規矩,就指了張媽媽管院子:“院子裏便先讓張媽媽來管吧。”

張媽媽得了賞識,不慌不忙地謝過了蘇毓,便張羅著大家夥出去。

從下船至今,蘇毓還沒用過晚膳。就在蘇毓沐浴完更衣出來,還沒梳妝。楊桃真領著錦繡木琴布膳,淩霄院就迎來了第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