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蘇毓去意已定, 徐宴再是不舍也無奈。

當日,蘇毓在書院宿了一夜。次日回到城內便直接去白家,與蘇恒商量了回京的事宜。蘇毓要回京認親是白家早就知曉的,畢竟認祖歸宗是一樁大事。原本蘇毓的想法是十月初啟程, 但蘇恒接到京城的來信。似乎京城發生了什麽大事, 必須盡早回去。

這般兩人商議了一下將歸京的日程給定下來, 也就是十日之後。

日子雖然定好了, 蘇毓這邊還有些事情需要安置。

陳子安陳子玉兩兄弟,蘇毓沒法帶上,只帶走如月近身伺候。一個留下給徐宴, 一個給送去了白家。徐宴人在書院, 這廝讀起書來廢寢忘食,留陳子玉下來不必忙重活兒,就幫著打理一下日常生計, 充當一個書童, 正好他識字。

陳子安則被送去乘風的身邊,正好比乘風大五歲, 照看乘風還是可以的。

這次去京城,蘇家的水深得很。蘇毓懷著孕, 實在照顧不了孩子。正好白林氏很喜歡乘風, 這半年的功夫就交由白老爺子夫婦照看。

冷飲鋪子最終沒開起來, 開了一家像茶室的筆墨紙硯鋪子。蘇恒給蘇毓送來一擅長經營的下人, 這鋪子便這麽開起來。不求掙銀, 就主要供徐宴平日裏讀書習字取用方便。若是偶爾來客, 沒處招待,徐宴也可以帶著友人去茶室坐一坐。有小二伺候茶水,還清幽安靜, 正好方便徐宴交友。

出發之前,徐宴父子倆都回來了。徐宴是請假,徐乘風則是沐休。一大一小兩張極為相似的臉,巴巴地看著蘇毓,給蘇毓這鐵石心腸都看軟了。

小屁孩兒抱著蘇毓的腿兩眼淚汪汪:“娘你不要我了麽?”

蘇毓簡直哭笑不得:“誰說我不要你?”

“那不然你怎麽不帶我一起走?”小屁孩兒可傷心了,這段時日他跟著先生上課,都好久沒跟他娘膩在一起。好不容易沐休,他娘就要走,“我也要去京城!”

徐宴不說話,抿著唇修竹一般立在蘇毓旁邊,臉色是一脈相承的低沉。

“明年你就給你爹一道上京城尋娘。”蘇毓無奈,“幾個月罷了,眨眼就過去。”

徐乘風才不曉得什麽幾個月,他就是舍不得。往日跟親娘不親近的時候沒覺得,自從來金陵,日日跟在蘇毓屁股後頭跑,如今連徐宴都要往後排。他不管,平常不大哭的孩子一哭起來那才讓人心疼。他抱著蘇毓就是一陣嗚哇大哭。

蘇毓長這麽大還從未被誰的眼淚給嚇住,上輩子哭過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冷心冷肺的蘇博士此時看著小孩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得直抽抽,心裏跟揪住一樣疼。

心一軟,蘇毓差點就答應將他一道帶去京城。等蘇恒一句‘蘇家也有族學’落下來,瞬間將蘇毓的這點心軟給撲滅。乘風這般聰慧,帶去京城放到蘇家族學裏哪有放在白老爺子跟前受教好?老爺子是當世大儒,豫南書院的山長,還有誰能比老爺子更會教導孩子?

有句話叫‘三歲看到老’,雖然有些武斷,但並非全然沒有影響。乘風在老爺子這裏立穩了根,將來的路才好走。蘇毓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囑咐道:“明年跟你爹來尋娘,娘就在京城等你。”

徐宴立在旁邊,別的什麽話都沒說,就塞給蘇毓一個信封。

“回屋裏的時候看,”他嗓音涼得仿佛這秋風,垂眸凝視著蘇毓的臉頰,“先揣好。”

蘇毓捏了捏,厚厚的一沓。拿到手上能聞見濃厚的墨香。擡眸看了他一眼,見徐宴沒多說什麽,便狐疑地將信封揣進了衣裳袖子裏。

金陵是有碼頭的,作為一個四通八達的商貿城池,這裏不僅陸路發達,水路也十分便捷。想當初芳娘一家子南下,就是坐船。如今顧忌蘇毓懷著孕,坐馬車馬車搖來晃去的實在太辛苦,蘇恒便選了走水路。徐宴父子倆將蘇毓送到碼頭,眼看著她上船,船開了,許久才折返城內。

從金陵做水路到京城至少一個半月。這一路上,孩子出奇的乖。不僅沒有孕吐的狀況,蘇毓的精神頭格外得好。每日不僅能抽出空兒來去甲板上溜達,還能跟蘇恒對弈兩局。

在船上,也沒有別處可去。還別說將近一個半月的朝夕相處,兄妹倆倒是親近了許多。

關於徐宴的那封信,在即將抵達京城之前,蘇毓終於打開看來看。

裏面厚厚一沓,是徐宴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關於京中的形勢。

似乎怕蘇毓看不懂,他盡量寫得十分淺顯。關於朝堂,後宮,京城的世家,乃至蘇家的事兒,他都盡可能地寫清楚。所以哪怕蘇恒並未跟蘇毓提及皇後病重,蘇貴妃極有可能有所打算,蘇毓也還是了解蘇恒倉促啟程回去的緣由。

還別說,徐宴若是不提,蘇毓還真不清楚蘇貴妃跟如今皇後的區別。雖說她大致記得劇情,但書是從甄婉的角度出發的。換言之,大多劇情都只是圍繞著甄婉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