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婚書要寫, 婚禮也要辦。不過在兩人的婚書寫成之前,蘇毓將徐宴書房的那張擱置的小床又搬出來。給出的理由很充分也很合理,不管他們先前是怎樣的方式相處, 如今在兩人名正言順之前分開住。徐宴看著被清理出主屋的衣物,臉黑沉沉的。

“讀書人做事最講究一個禮法,宴哥兒是讀書人,理應懂得這個道理。”話都說開, 那蘇毓便事論事, “曾經年幼之時不懂事,你我都不必去做那等翻舊賬的事情。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徐宴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

“另外, 宴哥兒說得對, ”蘇毓立在門邊, 手指撥弄了一下門栓,“我確實該改改不栓門的習慣。”

說罷, 將門啪地一聲從裏頭拴上。

門外的燈影搖晃, 五月往後走這天兒便越來越熱。院子裏蟲鳴聲與蛙聲混成一片,徐宴立在緊閉的主臥門前許久。看著屋中的女子纖細的身影晃過, 他長舒一口氣, 轉身回了書房。自從與蘇毓共眠以後, 再回到一個人住書房,無論如何徐宴的心中都有一種莫名的不適感。

提了燈回到書房, 徐宴看了許久的書, 去將早已寫好的婚書拿出來又修改了, 謄寫了一遍。

修改的自然是蘇毓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擱下筆,徐宴盯著蘇毓的名字呆愣了許久。原以為毓丫沒有,他便偽造了一個。現如今不必偽造, 他心中卻好似堵了一團什麽似的,舒展不開。徐宴端坐在書桌後面,等著婚書上的墨跡一點點幹……

燈芯噼啪一聲輕響,燈火驟然亮了許多。夜深了,四下裏靜悄悄的。

昨夜一宿沒睡,他其實早已經累了。但憶起這兩日的種種,徐宴心中翻模。微微擡起眼眸看向主屋的方向,主屋的燈火早已黑了。徐宴取了一個信封,仔細地將晾幹的婚書收好。衣裳料子因他起身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四周似乎除了他還醒著,所有人都進入了夢想。

徐宴立在窗邊看著黑夜發了一會兒呆,吹滅了燭火,轉身去小床上睡下。

次日天沒亮,徐宴便起身了。照例晨讀了一個時辰,他去灶下燒了一鍋熱水。換了身衣裳便出門了。蘇毓醒來都沒在院子裏看過他,就看到小屁娃子一個人捧著肉嘟嘟的臉頰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踢踏踢踏地甩著兩條小短腿在打瞌睡。

“……怎麽這麽早起了?你爹呢?”蘇毓左右看了看,沒見著人。

小屁娃子一看蘇毓起來了,忙一骨碌從石凳上爬下來,噠噠地沖到蘇毓身邊。剛想抱蘇毓的腰,又想起大夫的話,連忙刹住了:“不曉得,早上起來就沒看到。”

蘇毓挑了下眉,去到灶下,揭開鍋裏面溫著四個包子和兩碗豆漿。

眼眸暗了暗,蘇毓也沒說什麽。扭頭看小屁娃子眼睛旁邊還掛著眼屎,就帶著徐成分一道洗漱了。她如今十之八九懷了孕,自虐的瑜伽她不敢做了,太劇烈的暴汗纖體運動也停了。早上空了許多,蘇毓不搶那點時間,自然有空帶小屁孩兒洗漱。

徐乘風還是頭一回在蘇毓這裏享受這等待遇,一邊仰著臉任由蘇毓替他擦臉一邊心裏偷著樂。原先他是沒覺得有多大感覺,如今只覺得來的太好。他娘懷孕以後性子都溫和了,對他也好了很多。

母子倆洗漱完,就著徐宴買回來的包子豆漿墊了肚子。蘇毓便將小屁娃子又送去了白家別莊。

白家別莊裏頭的下人一早就在看,接到徐乘風便恭恭敬敬地將人帶進去。蘇毓手裏還有事兒,就沒進去。在外院看著仆從將人交到芍藥的手中便離開了。

說來,蘇毓三日前送去豫南書院的兩套夏衫,已經在曹溪安名下的成衣鋪子掛上售賣了。因著獨一無二的春衫款式,引得豫南書院的學子爭相搶購。穿的人多了,還真引起了一股奉上。曹溪安的成衣鋪子隱約有點兒金陵男士穿衣的風向標的意思,夏衫掛上架,早早就有人來看了。

才幾日功夫,還看不出情況。但蘇毓其實準備了六套成衣的款式。前兩套先趕制出來,後面四套桃娘還在做。蘇毓不清楚做出來的效果如何,還得費心去盯著看。

不過在去桃娘住處之前,蘇毓還是先去一趟瓦市。金陵也是有瓦市的,不僅有,比雙門鎮那等小地方的瓦市要大得多,裏頭賣的東西種類也豐富得多。

蘇毓先前是聽說過金陵的瓦市,但沒有去過。畢竟金陵城四通八達,南來北往的人多,魚龍混雜。沒有必要的東西要買賣,出於安全考慮,蘇毓自然不會進去閑逛。但此時她要去看看馬車或者騾車,若是方便,還得看能不能買兩個仆從回去,自然得進去瓦市挑一挑。

只是蘇毓沒有想到,會在瓦市入口處碰見冀北候林清宇和他的好友謝昊。

此時兩人正在入口處的一個售賣昆侖奴的攤位站定了。兩人相貌都很出眾。謝昊蹲在一個籠子前,盯著裏頭一個藍眼睛的昆侖女奴兩眼放光。林清宇穿得一身月牙白的長袍,風度翩翩地立在一旁。烏發金冠,俊眉修目,嘴角含笑的樣子十分的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