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車窗外的吵鬧聲很大, 夾雜著行人的驚叫和馬兒的嘶鳴,乒鈴乓啷的砸摔聲。曹溪安掀了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只見正面一個紅裙的小姑娘橫沖直撞,老遠往這邊飛奔過來。

那姑娘似乎也不懂騎馬, 手上馬鞭亂甩, 身下的馬兒受驚到處地亂撞。一路上過來, 已經有不少路過的行人遭遇無妄之災。這般情形之下, 曹家的馬兒也受驚有些躁動。仰頭嘶鳴,馬蹄亂踏,馬車搖搖晃晃。外頭曹家家仆用力制住驚慌的馬兒企圖將馬車趕到旁邊。

然而迎面而來的那匹馬速度非常之快,那駕馬的姑娘絲毫不收斂,眼看著就要撞上來。這街道兩邊都是人, 狹窄的厲害。就算給那小姑娘讓出道兒來, 她也指不定就撞上來了。

“停車吧。”蘇毓一直靠著窗邊, 方才聽到動靜就掀了簾子在看。此時當機立斷抱起小孩兒道,“不必趕到旁邊了,我們先下車。”

徐宴與曹溪安對視一眼, 曹溪安示意蘇毓稍安勿躁:“我下去一趟。”

說著,他起身開車門, 一躍而下。

蘇毓看他到腳步輕盈,跳下馬車時的輕而易舉,還愣了一下。沒想到曹溪安會武?等看到他輕輕松松沖過去,左閃右避躲開人群,然後一躍跳至那驚慌失措的馬上。他出手很快,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韁繩。幾個利落地一控,那橫沖直撞的馬就停了下來。

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古代大戶人家的子弟講究君子六藝樣樣精通。其中騎射也是其中之一。有些勛貴家族格外注重子嗣教養的, 講究文武雙全,似乎家中子弟也會請武藝師傅教導武藝。

見身前的姑娘還在用力抽馬,他一手攥住那只拿鞭子的手,喝道:“不想傷人就別甩了!”

小姑娘,也就是甄婉,自小到大還從未被人呵斥過。雖說大街上縱馬受驚嚇出一身冷汗,心中驚恐,但在被人呵斥之時下意識地暴怒。她看也沒看身後是誰,柳眉倒豎,張口便高聲呵斥:“你算得什麽東西敢這麽跟本姑娘說話?還不快滾下去!”

曹溪安別看平日裏說話眉眼帶笑,出身顯赫自幼金尊玉貴的,實則也不是個好脾性。他可不管這小姑娘是什麽出身,敢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縱馬。一路傷人無數還絲毫不知錯,臉上瞬間沒了笑意。

長腿夾著馬兒走到街道一旁,翻身下馬,一手還抓著甄婉的胳膊便將人給扯了下來。

甄婉猝不及防重重地摔在地上。又因腳還掛在馬鐙上,摔下來的瞬間臉磕在了地上。蘇毓離得遠沒聽見聲兒,但看那架勢也知道磕得不輕。等甄婉擡起頭,臉頰立即就青了。

似乎從未遭遇過這樣的待遇,甄婉初初還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臉怒得通紅。不管什麽貴女的矜持,抽出馬鞭就往曹溪安的臉上抽去。曹溪安敢把她拉下馬就不是個啪事兒的。馬鞭甩過來的瞬間伸手接住,然後狠狠一扯,那馬鞭就被他扯掉。

甄婉一個踉蹌沒站穩又摔倒了,一個屁股蹲坐地上。

劇痛從尾椎骨傳上來,她臉頰抽搐了幾下,沒憋住嚎啕大哭:“你知道我是誰嗎?敢對我動手!信不信我叫我姑父要你的命!”

“哦?要我的命?”

曹溪安笑了,“你沿街縱馬,傷人無數,目無法紀,還敢來要我的命?”

“你給我等著,”甄婉覺得不僅僅是尾椎骨疼,她臉頰開始火辣辣的發燒。不僅如此,右邊的牙齒好似也松動了,“你給我等著,你今日敢動我,有本事別走出金陵城……”

“……要是我傷著了,不僅我姑父,你等著,你給本姑娘等著!”心裏害怕,她嘴上卻沒有絲毫認輸。不僅不認輸,她驚恐湧上來變成了惱恨。甄婉覺得自己鐵定是破相了,右邊臉頰越來越痛。她不敢碰,只是舌頭小心地舔了一下感覺有點兒疼的牙根……

然後嘴裏咕嚕了一下,那顆牙齒掉下來。

這一顆牙,不亞於晴天霹靂,甄婉嚇得魂飛魄散:“!!!!!!”

與此同時,街道的另一頭柳之逸帶著十來個家仆終於追上來。似乎追了很久,一個個衣衫淩亂,氣喘籲籲。柳之逸許久不曾這麽跑過,臉白得像是要昏過去似的。他目光漫漫地在人群中一找,一眼看到甄婉坐在地上痛哭,帶著人迅速過來就將曹溪安圍起來。

“表哥!”甄婉看到柳之逸過來眼睛立即就亮了。剛才摔得不輕,她尾椎骨麻了,實在起不來身就只能坐著叫道,“他剛才打我!你快把他抓到大牢裏去,我要砍了他的手!!”

柳之逸重重地突出幾口氣,沖過去就將地上癱坐著的甄婉給扶起來。

甄婉確實是摔得不輕,此時被人扶著還半天站不穩。

漂亮的臉頰腫起來,牙齒似乎都磕掉了一顆。她靠在柳之逸的懷中,見護著她的人來了,方才受驚的憤怒一股腦兒地就湧出來。她躲在柳之逸的懷裏越想越怒,身上的痛和臉頰的痛,她十分驚恐自己是不是破相了。不敢碰自己的臉,心裏又驚又怕,跺著腳便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