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轉眼就半月過去, 徐家也算在梨花巷子安頓下來。

梨花巷子裏住的都是不事生產的讀書人。家家戶戶,除非家底子格外殷實的人家靠家中接濟,幾乎都是靠婦人替富貴人家漿洗衣物來維持生計的。如此, 蘇毓格外閑散的日子便格外顯眼起來。尤其是蘇毓不僅不做事貼補家裏, 有時連家中的家務都是甩手給徐宴去做。

一些伺候家中秀才公伺候得跟祖宗似的婦人家, 看蘇毓眼紅得眼睛都痛了。如此,好事的婦人自然就免不了拐著玩兒地打聽徐家的事兒。

不過徐家是才搬來梨花巷子, 左鄰右舍來往得不多。她們打聽來打聽去, 除了打聽到徐宴是豫南書院的學子, 別的就再打聽不出來。但豫南書院學子這身份, 足夠讓那些本就嫉妒徐家小相公品行好樣貌佳的婦人羨慕得心都疼了。

品行好, 相貌佳,年紀輕, 如今又加上一個前途無量, 她們挖空了腦袋去想也想不通, 那麽個少年郎怎麽就看上了蘇毓這麽個不著家的婆娘?憑什麽有的人天生的運道就是這麽好?

心裏不平衡, 婦人們再看蘇毓的一舉一動就格外的刺眼。

梨花巷子的婦人因著家中負擔重,日子又過得捉襟見肘, 心中戾氣本就重。尤其是徐家左邊的張家, 秀才公考了多少年也沒中。考不中脾氣大,稍微不如意就對家裏大呼小叫。幾日前,出去與學友喝酒, 醉醺醺回來還出手打人。

張家婦人的日子不如意,如今就看不得蘇毓好。拐彎抹角地打聽兩夫妻的關系,盼著兩人不和睦。

不為其他,她家中的二姑娘已經十四了,待字閨中。張家婦人想替二姑娘找個好的夫婿, 觀徐宴才貌雙全品性佳,又瞧著蘇毓不著調兒,心裏不免就有點兒想法。這不,徐宴是豫南書院學子的消息一在梨花巷子裏傳開來,她心裏就跟貓爪似的癢了起來。

趁著蘇毓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門,她端著一碗酸蘿蔔就上了門。

徐宴彼時正在屋裏溫書,聽到動靜,還是徐乘風去開得門。

徐乘風七分像父親,三分肖母,小小年紀樣貌自然也出眾得很。那雪團子一樣的皮子,烏溜溜轉動的大眼睛,一看將來就不得了。唇紅齒白,靈動異常的小模樣,叫張家婦人李氏想起自家的幺兒,眼都熱了:“就你一個人在家呢?孩子,你家大人呢?”

徐乘風歪著腦袋看著李氏,眨巴了大眼睛:“我娘去替我爹買料子做衣裳了,我爹在讀書。你有什麽事兒?”

那婦人一聽蘇毓不在,眼睛蹭地就亮了。忙將手裏的酸蘿蔔端起來,對小孩兒笑得格外和藹道:“伯娘是住在你左邊這戶人家,自家腌了些酸蘿蔔,送於你家嘗嘗。你爹若是在忙,便不叫他了。伯娘家有個哥哥在呢,你一個人在家沒勁,要不要來伯娘家找哥哥玩兒?”

徐乘風伸頭看了一眼張家的院子,張家的小兒子流著兩道綠鼻涕蹲在地上用樹杈戳土坑玩兒。小屁娃子兩道小眉頭蹙了蹙,跟他爹一脈相承的潔癖犯了:“我爹讓我寫十張大字呢,就不去了,謝謝伯娘。”

張氏見他小小年紀口齒清晰,心裏就又酸又澀。蹲下來就拉著小孩兒的手,又問了起來:“不去便不去了。來,伯娘問你些事兒哦。”

徐乘風這小屁娃子不故意氣人的時候是十分可愛的。聽她這麽說便點點頭。

張氏心裏覺得他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兒不懂事兒,問話就問得格外不講究。將酸蘿蔔往地上一放,張口就問徐乘風,徐家的家境和徐宴的私事兒:“伯娘經常看你娘出門不著家,就只剩你爹跟你兩人在家裏。回到家也是不洗衣裳不做飯的,是不是你爹跟你娘鬧脾氣了?”

徐乘風覺得她這話聽著古怪,他爹跟他娘也沒像張家這邊動不動就吵過嘴兒打架,娘每回回來都笑嘻嘻的,這伯母怎麽就覺得爹娘鬧脾氣?

雖然奇怪,但還是搖頭回答了:“我娘身子不好,大夫說不能幹活。”

張李氏一聽,忙抓著他就問:“你娘怎麽就身子不好了?”

徐乘風年紀還小,也不懂什麽大人的彎彎道道兒。但架不住他記性好,將蘇毓曾經糊弄徐宴的那套說辭拿出來,就說給了張李氏聽。張李氏一聽蘇毓早年身子熬幹了,怕是往後子嗣有礙,心裏可不就敞亮了起來?她本來還沒往這方面想,再一想徐家,還真是!

徐家那相公的年歲先不說,那徐小相公皮相好,看著鮮嫩得很。徐家娘子可是一看就是二十三四或者年歲往上跑的人。像徐娘子這個年歲的婦人,無論在哪兒,膝下是兩個孩子至少得有的。但這徐家就眼下這一個孩子。這不是子嗣有礙是什麽?

子嗣有礙,那未來就說不好了。徐家小相公看著就是往後要登上青雲梯,飛黃騰達的人。若是高中,做了官,家裏怎麽說都不可能只一個孩子繼承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