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花了一個鐘頭大家才明白對方表達的是什麽意思,然後我們在殯儀館碰頭,坐上他們的車,去往中文大學。

途中他們一直用粵語說說笑笑,我恨不得沖上前去揍那兩家夥一頓然後教他們說普通話。惟一的一次說話是那個女的轉過頭來問道:你們從哪裏來的?

於是我們四人不約而同變成上海人。

那女的馬上表示得很激動,說:哦,上海,我去過。

我馬上很興奮地問:你覺得怎麽樣?

那女的馬上說:亂糟糟的。

我們到了中文大學以後,幾個人出來表示了一下對我們的歡迎,並且表示辯論比賽將於三天以後進行,大家都很期待和大陸的精英對話。主要目的是要提高國語水平。這話出來我們才搞明白原來我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和一幫語言不通的人辯論。

然後一個人給了我們每個人一張磁卡之類的東西。我多情地以為那是一張有幾萬港幣的信用卡。結果發現上面寫了三個字:八達通。

我們問:這卡是用來幹什麽的?

那人馬上回答說:哦,這是用來坐地鐵的。

黃昏的時候我從學校裏出發,決定到附近走走。當我從一個地方到另外一個地方的時候,我基本能知道我們該往什麽地方去,而此次是我站在學校門口,不知要往什麽地方去。

於是我買了一張地圖,結果不幸是英文版的。在換了一張有中文的地圖以後,我發覺白浪費了幾十港幣,因為我花了半個鐘頭也沒有找到我現在所在的是什麽地方。

在四處走走的希望落空以後我回到我們住的地方,發現其他三人正賣力打牌,我提議說:出去走走?

一辯說:走個屁啊,路都不認識。

於是我坐下來和他們一起打牌,而且奇怪的是我們仍打得興致盎然。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我才意識到一定要出去走走,否則就白坐了兩個半小時的飛機。

我先打個車去沙田,然後又轉去旺角,在彌敦道上漫無目的地行走,吃了一頓麥當勞,一路上一直聽見很多模樣誇張的車噼噼啪啪地呼嘯而過,以為是排氣管給人偷了,若幹年後才明白,原來是換了尾鼓拆了中段滅了三元催化器加了根直通管弄出來的效果。據說可以讓車子在高轉速下表現得更加活躍。依我看來最大的好處是減少了事故發生率,因為開這樣的改裝車可以一路上不用喇叭。

然後我又看見很多的摩托車跑車,它們從我身邊唰一下消失不見,而且我發現香港的年輕人喜歡玩聲音大的東西,所開的摩托車大多都是兩沖程的,從v2到pgm4代甚至到nsr500,本來都已經聲音夠大,卻孜孜不倦卸掉原來的排氣管換兩根或者四根碳纖加速管扔掉消音棉不到一萬一千轉不換擋。

我腦子裏所出現的是在學校裏一個老態龍鐘的保守的家夥咧著嘴說:這是一個張揚個性的時代。

此時恰好一個家夥開到我身邊想玩翹頭,一大把油門以後馬上一松離合,不料地上一攤不知什麽油,那家夥馬上撲通倒地,估計傷勢有點。只見此人飛一樣從地上竄起,拼命去扶摩托車,結果那車太重,怎麽也扶不起來。可以想象此人頭盔下的表情一定十分尷尬。

然後他放棄扶車打算,站在彌敦道上,茫然望向前方。不過最奇異的是他望了一段時間以後,摘下價值幾千的arai盔,重重扔向地上,而且說出讓我感覺很親切的國語——他奶奶的。

我繼續向前走,這天我無師自通地去了太平山頂,維多利亞灣邊,蘭桂坊,將香港精髓兜遍。

而富有所謂後現代意義的是,我站在太平山頂,旁邊兩對戀人正在親熱,眼前正是高樓比鄰有霧沒霧的香港夜景,最想說的一句話竟然是:他奶奶的。

而我回去後對一辯說的第一句話是:放心,香港人明白他奶奶的是什麽東西。

而那家夥回敬道:他奶奶的我早知道了。

倒下睡著的時候,我推斷那張八達通的卡裏大概還有幾塊港幣。

第三天的時候我們和對方辯論隊一起吃了個中飯,我們吃的是杭州菜。不過那菜做得很令人發指,我們一致認為這是北京廚師的傑作。

席間我們溝通困難。惟一一句大家都聽明白的話是我們的一辯說的一句:this菜is not very香。

對方忙點頭說:yeah,yeah。

然後一辯小聲在我耳邊說:孫子乖。

我無法理解一辯的意思,直到席間對方那幫家夥自以為熱情地說了很多次“yeah yeah”。

然後是一個對方代表之類的家夥向我們表示了誠摯的感謝,問我們是否在香港到處玩之類的問題。我方其他三人點頭不止。

比賽於下午在他們的禮堂裏舉行,下面稀稀拉拉坐了一些觀眾。我們只能稱這些人為觀眾而不是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