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3/3頁)

那女孩信了這話,問:“是啊,你是我哥哥嘛。”越笨的女孩子越惹人愛,羅天誠正因為她的順從而對她喜歡得難割難舍。說:“別去管別人怎麽說。”

小妹詭譎一笑,手甩在身後,撒嬌說:“聽說你喜歡過一個很很很很漂亮的女孩子,是嗎?不準騙我噢!”

羅天誠的驚訝在肚子裏亂作一團,臉上神色不變,想說實話。突然想到女孩子愛吃陳年老醋,嚇得不敢說,搪塞著:“聽人家胡說!”

“是的,她叫susan——肯定是真的,你騙我!”女孩子略怒道。

羅天誠行騙多年,這次遭了失敗,馬上故事新編,說:“你說的這事是有的——不是我喜歡她,是她喜歡我,她很仰慕我的——你知道什麽意思,然後我,不,是她寫了一封信給我,我當然理智地拒絕了,但我怕傷她太深,又寫了一封道歉的信,她碰人就說是她甩了我。哎,女孩子,虛榮一點,也是情有可緣的。我也不打算解釋,忍著算了。”說完對自己的虛構誇大才華崇拜萬分。新聞界一顆新星正冉冉升起。

羅天誠有做忍者的風度,她小妹卻沒有,義憤填膺地說要報仇。羅天誠怕事情宣揚出去難以收場,感化小妹,說忍是一種美德。小妹被說通,便擁有了那美德。

倆人走到橋上。那橋是建國後就造的,跨了小鎮的一條大江,湊合著能稱大橋。大橋已到不惑之年,其實是不獲之年,難得能獲得維護保留,憔悴得讓人踏在上面不敢打嚏。橋上車少而人多,皆是戀人,都從容地面對死亡。這天夕陽極濃,映得人臉上紅彤彤的,羅天誠和小妹在橋上大談生老病死。羅天誠是從佛門裏逃出來的,知道這是所謂“四苦”,說:“這些其實都無所謂,我打算四十歲後隱居,平淡才是真。”

女孩道:“我最怕生病了,要打針的!”

羅天誠繼續闡述觀點:“一個人活著,紅塵來去一場空,到他死時,什麽——”突然頓住,回憶這話是否對小妹說過,回憶不出,只好打住。

女孩不催他說,嬌嗔道:“呀,我最怕死了!會很痛很痛的。”

羅天誠轉頭望著小妹興奮的臉,覺得愈發美麗,眼睛裏滿是期待。漫天的紅霞使勁給倆人增添氣氛。羅天誠不說話了,產生一種欲吻的沖動。上帝給人嘴巴是用來吃飯的,但嘴唇肯定是用來接吻的。那女孩的雙唇微抿著,紅潤有光,仿佛在勾引羅天誠的嘴唇。羅天誠的唇意志不堅定,決心不辜負上帝的精心設計,便調動起舌頭暗地裏潤了一下。他注視小妹,感到她一副欲醉的樣子,膽更大了,側身把頭探過去。

本是很單純的四片嘴唇碰一下,不足以說明什麽,人非要把它看成愛的象征,無論以前是什麽關系,只要四唇相遇,就成一對情人。這關系羅天誠和他小妹誰也否認不了。羅天誠吻上了癮,逢人就宣揚吻感,其實那沒什麽,每個人一天裏大部分時間都在接吻——自吻。

在學校裏,一個接過吻的男生的身價會大增,而被吻的女生則身價大跌。那女孩氣籲籲地責問羅天誠幹嗎要說出去,羅天誠一臉逼真的詫異讓聽他說的人也大吃一驚。有個人偷偷告訴那女孩,她氣極難耐,找到羅天誠大吵一架,羅天誠這才知道他的小妹有這個特長。

羅天誠愈發覺得那女孩沒意思,一來她喜歡的只是哲學,卻不喜歡羅天誠這類哲學家——這沒什麽好奇怪的,一個愛吃蘋果的人,沒有規定非要讓他也喜歡吃蘋果樹。而且她喜歡哲學,但不喜歡談哲學,羅天誠覺得她太膚淺,空有一張臉蛋,沒有susan的內涵。男人挑女友絕不會像買菜那麽隨便,恨世上沒有人匯集了西施的面容,夢露的身材,林徽因的氣質,雅典娜的智慧——不對,雅典娜的智慧是要不得的,哪個女孩子有了這種智慧,男人耍的一切花招都沒用了。

小妹最後還是擁有了半個雅典娜的智慧,決意和羅天誠分手。羅天誠也爽氣,安慰道歉幾句,放手比放屁還快。

開頭幾天,羅天誠覺得不適應,但羅天誠比林雨翔有學習欲望,捧書讀了幾天,適應期過去後,又覺得還是一個人簡單一點好。

那小妹倒是真的像隱居了,偶爾有重見天日的時候,那時的她沉默冷峻得怕人。和羅天誠不慎撞見也像陌路一樣,目不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