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夏遠的身份

五一長假到了。

期中考試已經過去,為期一個半月的股票也已做完。

顧余笑去了浙江西部貧困地區支教,杜曉朦回了家。

可是夏遠怎麽回家?家,對他而言已經陌生了整整六年。酒店再豪華,再舒適,又怎比得上家中小憩片刻的寧靜、幸福?一個沒有家的人,一個無根的浪子,一個城市的路人,一個風景的過客,在這樣熱鬧的節日中,心中的寂寞,又有誰能體會,又能向誰傾訴呢?

現在夏遠正坐在沈進的辦公室裏,點著一支煙,淡淡的煙霧,淡淡的心情。

沈進拿著夏遠這一個半月的交易清單,一連看了三遍,面露贊許,說道:“你的長線股挑了招商銀行,真是非常有眼光。而你的短線買賣股票的交易記錄,更是讓我大開眼界。能在股市這樣一路下跌的環境裏,先後輪換四十八只股票,全部贏利,最後收益率達到31%,這樣的水平,我想即使是股神夏國標老師在世,也做不出這樣的成績吧。”

當聽到“夏國標”這三個字時,夏遠的眼睛閃過一絲異樣的光,當然,這細微的變化絕對逃不過沈進的眼睛。

沈進繼續說道:“夏國標老師也能精確地算出莊家手中股票成本價,但他對一只股票上漲前的判斷力,還是比不上你,你對一只股票該什麽時候買,什麽時候賣,把握得精確,已經無可挑剔了。這也是夏國標老師始終未能研究出準確判斷方法的地方,竟然被你悟出來了,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對於這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夏遠已完全聽出沈進說話的意圖了。他淡淡地笑了笑,微笑著問:“三少是怎麽看出他和我有關系的?”

沈進笑著道:“有能力精確計算出莊家手裏股票的成本的,恐怕全世界也找不出幾個。你這麽年輕,如果僅靠自己歸納、總結、研究,從而掌握這門本事,恐怕有點不可思議。而且你買的這些股票,無論種類還是特征,都和夏老師的風格很相似,盡管你在技術上更超越了夏老師,但風格是改變不了的。夏遠,你到底是夏國標老師的什麽人?”

夏遠笑了一下,道:“進三少的眼光確實厲害。”他吸了一口煙,道:“他是我父親。”

寂靜,一片寂靜,靜得仿佛聽得見遠處西湖湖心那一個小水泡躍出水面悄然破碎的聲音。他們倆就這麽坐著,就這麽對視著,沈進眼中似乎有零星的淚光。他眼中為什麽會有淚光?夏遠眼中呢,他眼中有什麽?沒有,什麽也沒有,他只是微笑著,靜靜地微笑著。

這一片沉默不知持續了多久,或許很短,短得就像一縷煙霧飄散到空氣中;也或許很長,十年那麽長。人的心中,還有比這片沉默更久遠的嗎?當年的往事,當年股市裏的風雲爭霸,當年還是毛頭小子沈進初入股市,意氣風發的年代。當年的一切一切,在這一刻,都浮現開來。

最後,沈進打破了沉默,說道:“六年前夏國標老師的死,我非常意外,也非常遺憾。”

夏遠道:“我也一樣。”

沈進問道:“那麽,你這次要參加股神大賽又是為了什麽呢?”

夏遠沒有說話。

沈進接著問道:“為了金手指?”

夏遠依舊沒有說話,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沈進問道:“你確信一定是金手指嗎?”

夏遠笑著道:“難道不是嗎?”

沈進點點頭,道:“夏老師是我們杭城基金的創始人,也是我的老師。六年前,我還是夏國標老師旗下的五虎將之一,那是中國股市的大莊家時代,幾乎每個股票裏面都有莊家。夏老師通過幾次大的戰役,把浙江幾十個私募基金全部歸到他的杭城基金旗下,實力獨占華東第一的位子。而上海的古老師,本來就和夏國標老師是朋友,而且他們對待股票的理念和操作風格也截然不同,一向也沒有什麽大的利益沖突。”

他又接著道:“寧波的金手指,一向與夏老師不和,在與夏老師輪番坐莊的三次戰役裏,寧波系基金被打得潰不成軍。就在杭城基金發展到達鼎盛之時,突然有人匿名舉報夏老師涉嫌操縱股價,夏老師被判刑一年半。就在入獄後的第三個月,竟在監獄中被人毒害,至今也未查出是什麽人做的。這事從頭到尾都沒證據證明是金手指做的,但是除了他,恐怕也沒人有這麽大的本事。”

沈進又問道:“你是想通過股神大賽,成為新股神,進而可以入主華東第一基金,借用第一基金的力量,徹底壓垮金手指旗下的寧波基金?”

夏遠並沒有否認。

沈進微笑著道:“你買賣股票的水平已經超越了夏老師,看到你,我非常開心。可是你畢竟還是個學生,年紀太輕,股神大賽的比賽項目也不是只有買賣股票一項。股市裏,更多的時候鬥的是心,而不是技術。況且這次大賽,全國高手雲集。上海古昭通旗下的‘冷公子’陸楓和金手指旗下的‘小徐哥’,他們倆絕對是全國身價最高的操盤手,深圳的紅嶺基金,實力也非常雄厚。海南、湖北、新疆,這些也都是臥虎藏龍的地方。你一個學生,幾乎是不可能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