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過江 第三節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在這場大戰之前,二狗認為很有必要講一個二狗小時候就聽說過的故事。這是一個發生在上世紀40年代初真實發生的故事。這故事的主角,據說姓黃,家住在我市西郊。我市在40年代自然是偽滿的勢力範圍,國人的地位普遍低下,日本人才是一等公民。但是當年盤踞在我市的日僑居民數量並不很多,為數不多的日本僑民多是軍人或者軍屬,雖然平時並不怎麽太愛耀武揚威,但是中國人一見到日本人都趕緊低著頭走,沒辦法,誰讓那時候咱們“二等”呢?

據說幾十年前我市最繁華的一條街在現在的市一中後面的那條馬路,那時候隔三差五的就有集市,賣啥的都有,甚是熱鬧。有的老百姓甚至從百十裏外趕過來就為趕這個集。但是吧,有那麽一段時間,這街上多了個日本人,基本上有集市他就會到。這日本人也就不到30歲的年紀,手持文明杖,一身西裝,留著八字胡,走路一步晃三下,甚是有派頭。哪兒人多他去哪兒,走路時眼睛看著東北那特有的湛藍湛藍的藍天,還看那東北特有的雪白雪白的雲彩,或許他還看天空上歡快的飛翔著的小麻雀,但他就是從來不看人。那時候咱國人誰敢得罪日本人啊,見著普通日本人都繞著走,更何況見到這樣派頭的日本人了,咱們百姓一見到他都紛紛躲,膽子小的婦女還按住孩子的嘴,怕孩子的聲音大吵到這日本人,惹上麻煩。

這日本人足足在這條街上囂張了三、四個月,他不搶東西,也不怎麽擾民,就是閑逛,慢悠悠的閑逛,煞是威風。大家也都納悶這日本人成天穿成這個樣子來這鬧市上晃悠啥,但是誰敢問啊,都只能看著、躲著。但是正所謂花無百日紅,這日本人在這條街上跋扈了大概100天後,終於出事兒了。

那天,這日本人還新戴了個眼鏡,又是一臉嚴肅的走在了街上。由於他只看天空和雲彩,對於腳下的一些東西不是太在意,所以走著走著就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個賣耗子藥的攤子上,順勢一腳就踢翻了擺在攤子上的幾袋耗子藥。

“……哼。”蹲在地上賣耗子藥的小夥子有點不滿但也不敢造次,順口哼了一聲。

“八噶!”這日本人顯然是不高興了,斜著眼睛罵了一句。

“……走路也不看著點!”等這日本人走出了幾步,這賣耗子藥的小夥子又嘟囔了一句。

“八噶牙路!”這小日本耳朵還真好使,居然還聽到了這小夥子的嘟囔。

這小夥子年輕氣盛,蹲在地上橫著眼睛看這日本人,顯然很不服。

只見這日本人勃然大怒,回頭幾步就走到這小夥子身邊,掄起文明杖就朝這小夥子的背上重重的抽了一記。

“八噶牙路!”這日本人又來了一嗓子。

賣耗子藥的小夥子悻悻的摸了摸背,不敢再言語了。

通常日本人在中國罵完“八噶牙路”以後怕中國人聽不懂都再補罵一句“混蛋”。可是這日本人補罵的這句話給他自己帶來了無窮的災難……

據說,他在罵完了“八噶牙路”之後,停頓了大概有兩秒鐘,然後,咬著牙惡狠狠的罵了一句“混球子!”。

這日本人把“混球子”這句話說出去以後,整條街看熱鬧的人都楞了,為啥楞了呢?因為,混球子這句話是上世紀中期典型的東北話,絕對的市井語言,日本人肯定不會說。而且,這日本人這東北話說得也太字正腔圓了,太東北了,太正宗了。不但語音腔調正宗,連表情手勢都那麽正宗。

這哪是日本人啊!這顯然就是東北人!這賣耗子藥的小夥子一愣神就想明白了:“癟犢子玩意兒!裝日本人?!”

“我……八噶……”

任何的解釋都是徒勞的,都是蒼白的,都那麽無力……再“八噶”也沒用了,因為他“混球子”了。據說此人被整條街的商販一通暴打,眼鏡打飛了,文明杖打丟了,滾得跟個土驢似的,那八字胡上沾的是鼻血和土的混合物。

“你是哪兒人?!”

“我……西邊兒的,過了江就是我家。”

“你姓啥?”

“黃……”

“為啥裝日本人?”

“在奉天的時候,見過幾個日本人,覺得……”

看來,最瞧不起中國人的,正是中國人自己。

從此以後幾十年,雖然江湖中依然偶爾有這位黃哥的傳說,但這黃哥,顯然已不在江湖,已經不敢再上街,沒有人再見過他。

直到1982年元旦,又一位來自西郊的黃哥走過被冰封的江面來到了市區,這才開啟了黃哥在我市的新篇章。否則,40多年前那位曾經在街上叱詫風雲100天的“混球子”黃哥恐怕早已被市民所遺忘。作為“混球子”黃哥的親孫子,新一代黃哥準確的詮釋了“冰,水為之,而寒於水。”這句話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