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漸進式改革

“霞光鋼鐵廠?這樣一家民營企業,居然救活了一家國營大廠,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啊。”

京城,藍調咖啡沙龍裏,丁士寬聽過馮嘯辰講述的秦重案例,感慨萬千。

這是戰略班的又一次聚會,班上的同學都是搞經濟工作的,這種聚會除了能夠增進大家的友誼之外,還能夠互通消息,對於大家的事業發展都是有好處的。

“這樣的例子已經不少了。”王振斌道,“這幾年民營經濟的發展速度非常快,反而是國企有些萎靡不振。我們計委的同事聊天的時候都說,如果沒有鄉鎮企業和私營企業,這幾年中國的經濟增長速度就很難看了。”

“國企的情況的確是很糟糕啊,我記得我出國之前,國企還是主力軍呢,現在怎麽成這個樣子了?我這半年呆在榆北,看到的情況真是覺得觸目驚心。”剛從榆北返回京城來休假的祁瑞倉評論道,他現在是榆北市招商局的副局長,對地方上的情況是非常熟悉的。

馮嘯辰道:“老祁,榆北的情況還是有些特殊,中部和南方的國企情況沒那麽悲觀。不過,總體來說,國企現在是面臨著轉型,困難很大,這是實情。”

“國企的負擔太重了,不甩掉這些負擔,國企是不可能脫困的。”謝克力說道。

“有關國企目前的困難,我總結了幾點,正好請大家聽聽對不對。”丁士寬又露出了他的學究本色,對眾人說道。

眾人都放下了手裏的吃食,認真地等著丁士寬說話。班上原本有兩個做學問的同學,自從祁瑞倉去榆北掛職之後,做學問的就只剩下丁士寬一個了,大家也想聽聽理論界的一些見解。

丁士寬道:“第一點,我認為在整個80年代,國企承擔了整個改革的成本。鄉鎮企業和私營企業所以能夠發展起來,是因為有國企在支撐著整個國民經濟,而且做出了巨大的犧牲。”

“贊成!”幾個同學參差不齊地說道。

80年代的改革,大家都是親歷者,自然知道鄉鎮企業和私營企業都是如何發展起來的。像阮福根的全福公司,平時養不起高級技工和工程師,遇到有事情的時候,就從國企借人。說是借,其實國企是拿不到一分錢的。這實際上就相當於國企在幫私營企業養人,而得利的卻是私營企業。

到80年代後期,職工下海越來越多,而能夠下海的往往都是技術過硬的人才。國企成了一個包吃包住的培訓學校,學得好的學員就畢業去私企賺大錢了,學得不好的則由國企養著。民營經濟不需要付出培訓費用,卻能夠獲得最優秀的人才,這就是它們能夠迅速成長的原因。

至於說到民營企業通過各種不法手段撬國企墻角的事情,就不值一提了。近的例子就如榆重鍛壓機床車間那種情況,單位出錢派業務員去拉業務,拉回來的業務卻被撬到私人企業去了,這也是國企承擔的改革成本之一。

“改革初期,如果沒有國企來承擔這些成本,民營經濟是不可能成長起來的。可以這樣說,國企是為我們的市場經濟做出了犧牲。”丁士寬總結道。

祁瑞倉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老丁,你這個說法,我有點不太能夠接受,不過一時也說不出你錯在哪。唉,我這半年幹的都是些俗事,在芝大學的那些東西全都還給老師去了。”

“哈哈,看來瑞倉是個被招商局長耽誤的諾獎得主啊。”馮嘯辰打趣道。

“實踐出真知,我倒不後悔。”祁瑞倉道,說罷,他又指了指丁士寬,道:“還是讓老丁繼續說吧,我覺得他總結得有點意思。”

丁士寬於是繼續說道:“第二點,那就是國企的社會負擔太重了。據我們下去調研得到的數據,大多數國企退休工人和在職工人的比例差不多是1比2,也就是2個在職職工要養1個退休工人。”

“榆北的情況比這還糟,差不多是1個在職的養1個退休的。”祁瑞倉道。

丁士寬點點頭,道:“退休職工的負擔可不光是工資,還有福利、醫藥費等等。尤其是醫藥費負擔,差不多就能夠把一個廠子拖垮。”

王振斌道:“這是我們正在研究的問題,就是要把國企的社會負擔轉出來,建立全面的社會保障制度,把退休工人交給社保系統去負擔,這樣國企就能夠輕裝上陣了。”

“幼兒園、托兒所、職工醫院等等,也應當轉給社會去辦,這也是一個很大的負擔。”於蕊補充道。

“第三,”丁士寬又接著說道,“那就是國企本身的機制問題了,大鍋飯,人浮於事,企業經營狀況與領導的待遇沒有關系,這樣的企業怎麽可能具有競爭力。”

“這個問題就復雜了。”王振斌皺著眉頭說道,“國家已經提過不止一次,要改變國企的內部管理機制,至少是需要砸掉鐵飯碗的。但現在光是那些停工企業的下崗職工就已經讓我們撓頭了,如果那些效益好的企業也開始裁撤冗員,整個國家的就業壓力該有多大,你們計算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