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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國士人與儒生喜著道袍與直身,冠服倒是各有偏愛,方巾、唐巾、逍遙巾、淩雲巾等,向漠北不喜戴巾冠,大多是戴玉制小冠,柳一志尋日裏也鮮少戴巾冠,中式之前皆是用發帶系發,中式之後才改用簪子固發。

眼下項雲珠是第一回瞧見他戴冠。

只見他身穿翠藍色纻絲暗繡竹紋交領道袍,腰間系紫藍色絲絳,著一雙緞靴,頭戴一頂烏紗唐巾,碧玉環正綴巾邊,端得是一副儀表堂堂的好模樣。

柳一志並非一眼瞧著的英俊之人,但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項雲珠不曾想他稍加打扮一番起來竟也是一表人才。

不同於向漠北的品貌非凡,亦不同於項璜的雅人深致,也不同於項珪的器宇不凡,是一種介於文質彬彬與風度翩翩間的她鮮少有見過的感覺。

項雲珠一邊盯著他瞧一邊在自己腦子裏所記著的話本子裏尋找與其感覺相似的人物,卻是遲遲未有尋見,不由蹙起了眉。

見她盯著自己又皺起了眉心的模樣,柳一志不由將自己上下再瞧過一遍,緊張道:“向小妹可是覺得我有何處不妥?”

難道是他的唐巾沒戴好?

如是想,他忙擡起手來扶了扶自己頭上唐巾。

“柳笨瓜,你這副打扮可比你平日裏瞧著強多了。”項雲珠極為難得地誇贊了柳一志一句。

柳一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正要說上什麽,只聽項雲珠又道:“平日裏的你看起來就像一只呆頭鵝!”

柳一志:“……”

“好了,走啦,看在你帶我去櫻桃宴的份兒上,讓你坐我的馬車。”項雲珠道。

柳一志露齒一笑:“謝謝向小妹!”

項雲珠看他笑得傻裏傻氣的模樣,難得忍住了嘴上未去嫌棄他。

真憨!

櫻桃宴於城南的櫻桃苑舉辦,櫻桃苑起初是太祖皇帝為其皇後建造的園囿,後因皇後聽聞衍國開國第一科科考中式的進士們自行舉辦一場相互認識的宴席而苦於不知將宴席置辦與何處後將自己的櫻桃苑借予他們使用。

後來,新科進士們在禮部賜宴瓊林宴之後都會自行置辦一場宴席,每每那時皇上都會為他們開放櫻桃苑,再後來,四月五日於櫻桃苑盛辦櫻桃宴便成了科考的一個習俗。

每年四月又正巧逢櫻桃成熟的季節,櫻桃苑裏遍處櫻桃,故而便有了“櫻桃宴”這一說。

項雲珠身為金枝玉葉,自不是第一次到櫻桃苑來,可來參加新科進士們的櫻桃宴,這可是頭一回,也將會是她這輩子的唯一一回,因此才在櫻桃苑前下馬車時,她便已激動得兩眼放光。

一路走進櫻桃苑,她更是按捺不住興奮而摩拳擦掌,讓柳一志險以為她這不是來赴宴,而是來揍人。

因為興奮,以致於走在這她已經來過不知多少回、每一處景致她都已經熟記於心了的櫻桃苑裏,她是瞧啥都覺得興致勃勃,便是樹枝上結的櫻桃,她都覺得比往年紅上許多。

櫻桃宴並非循規蹈矩的宴席,並無固定席位,可至苑中每一處遊玩,待到正午過後,才會在苑中粼水軒設宴,屆時可於軒中隨意入座,或吟詩作對,或談時下國事,或品茗小酌,只要不有傷風雅,無不可為。

這會兒還未至午時,項雲珠拽著柳一志的衣袖朝著人多的地方去,將一路所見的新科進士們一一打量過,瞧著瞧著,她由最初的激動興奮漸漸轉為興致缺缺,最後像是被太陽曬蔫兒的花兒似的耷拉下腦袋,垂頭喪氣的,前邊在苑外時眼睛裏的光全不見了。

柳一志不明白她情緒這般轉變是為哪般,在聽得她已經第十回嘆氣時終是忍不住問道:“向小妹,你何故嘆氣啊?”

“我還以為你們這些進士們全都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誰知道竟然都是歪瓜裂棗的多!”

柳一志不明所以:“……???”

只聽項雲珠又道:“前邊遇著的第一個長得瘦小如猴不說,還老!瞧著至少不下四十歲了!”

“第二個,五大三粗膀大腰圓的,滿面都是油光!”

“第三個,連鬢虬髯毛發卷曲臉大如盆!”

“第四個,腰長腿短的,笑起來還滿臉褶子!”

……

項雲珠一口氣將從入了這櫻桃苑後見著的第一人到第十人的樣貌都一一數過,愈數愈蔫吧,最後都變成了唉聲嘆氣,儼然是連數都不願意數了。

柳一志則是聽得目瞪口呆。

向小妹竟然將這一路來他們見到的每一人的樣貌都記住了!?他們這一路走來所見到的人至少不下五十個!

他壓根不記得他們遇到的第一第二第三這些人都是誰。

還有……男人不都長這樣嗎?他並未覺得他們見到的誰人像向小妹形容的這般啊。

此時他們旁處的小徑上有男子攜著一名嬌艷的女子正走過來,柳一志自然而然停下腳步與其打過招呼再客套幾句,對方見著他身旁的“小相公”並未覺得詫異,只意味深長地看了柳一志一眼後才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