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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蘭茜的頭發打小就生得好,不過她自懷了身子以來氣血虧虛又兼小月子未能坐好,頭發不僅變得毛糙枯黃,且還掉了許多,孟江南不過是用梳子輕輕一梳,孟蘭茜便落了她滿手頭發。

孟江南心疼極了。

二姐這般好的女子,又為姓譚的豁出了一切,她以為他對二姐會珍之惜之的,不想不過數年時間而已,二姐便成了他眼中的糟糠之妻。

二姐何錯之有?為何偏偏受到傷害的唯二姐一人?為何不是那狼心狗肺的姓譚的與他那一心只知害人的妾室受到懲罰?

孟江南為孟蘭茜梳了個平髻,戴上她為她準備的金頭面,鑲紅珊瑚的金線梁冠一頂,金簪一頂,丁香耳環一對,再為她穿上棗紅色豎領對襟金扣長襖,藕粉色馬面裙一幅,外披一領霧藍色夾花綾披風。

末了給她腕上戴上翠玉鐲一對,替她面上打上脂粉,再塗上口脂,如此讓她看起來氣色好些。

這些皆是孟江南特意為孟蘭茜準備的,自上回見過身為妾室的柳氏穿金戴銀儼然以譚府當家主母的身份自居後,孟江南便一直耿耿於懷。

她見不得她般般都好的二姐在府上受這般委屈,她雖不能幫到二姐什麽,但為她置辦體面的衣裳及頭面她還是能夠做到的。

她的二姐只要稍加打扮,十個柳氏加起來都比不上!

真不知姓譚的究竟是否瞎了眼,才會冷落二姐而去喜歡柳氏那般矯揉造作的女人。

孟江南為孟蘭茜準備的這些衣裳頭面都是精工細造的,無論是發冠上的雕花,還是領子上的花形金紐扣,都遠非尋常工藝可比,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其手藝之精湛講究,非大富大貴人家不能有之。

孟蘭茜跟著譚遠身旁看著他一步步做到吏部文選司員外郎這一職,不說見多識廣,但見過的金銀玉器卻也不算少,她一眼便能看得出來眼下她身上這一副裝扮有多貴重,怕是柳氏那屋裏的所有頭面都搬出來,都不能及她頭上的這一頂金線梁冠。

小魚是真真為她用了心。

若是在上回孟江南來譚府見她時送她這般貴重的衣裳與頭面,她絕不會收,但眼下她確是需要這麽樣一身體面的著裝,饒是知曉其貴重,她也受下了。

她要教這府上所有人都知曉,她孟蘭茜絕非拿得起放不下之人!

“走吧小魚。”孟蘭茜看一眼銅鏡中神色憔悴的自己,沉了沉目光,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不再多看銅鏡裏的自己一眼,轉身往屋門方向走去,“帶我去見一見你的嘉安。”

孟江南緊跟在她身側,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

孟蘭茜側過頭來看她,看她一副仍舊緊張擔心的神色,不由沖她微微笑了笑,坦然道:“小魚不必為我擔心,我從不是鉆牛角尖之人,我既拿得起,自也放得下。”

“我相信二姐。”孟江南握緊她的手,堅定道。

孟蘭茜淺笑點頭。

“對了二姐。”孟江南忽想起什麽,忙又對孟蘭茜道,“嘉安是憑真才實學拿下的六元及第,與他的身份無關。”

她話中有話。

孟蘭茜聽明白了,頷首道:“我明白了,他是向修撰,而非宣小郡王。”

孟江南用力點點頭。

“好。”

孟蘭茜已有半月未有踏出過房門,而今站在晴朗的日光下,她只覺陽光有些刺目,令她不由閉了閉眼。

她再睜開眼時,眼神之中是毅然決然的堅定,以及剛毅。

孟江南同她正要走到前院正堂時,只見兩名身材健碩的家丁押著另一名家丁正往偏門方向去。

那一名被押著的家丁衣衫襤褸,不僅沾滿了血跡,更是露出了背上一道道劈開肉綻的鞭傷來,可見他身上的衣衫是被鞭子生生抽破的。

他低垂著頭,頭發散亂遮著面,一雙手垂在身側,像是斷了線偶人雙臂,隨著他每走一步而搖晃著,饒是離得並不近,孟江南還是瞧見了他一雙手上傷痕累累,不難看出是被人狠狠折磨過而致。

不僅如此,他還像牲口一般被麻繩拴著脖子,由一名家丁在前拉著,另一名家丁則是在後跟著,但凡他走得慢上一步,便會被走在後邊的家丁狠狠踹上一腳。

孟江南瞧見他們時,那名渾身血跡的家丁正因踉蹌了一步而被身後的家丁狠狠踹了一腳在他腿肚子上,直將他踹得跌到地上,那拉著他的家丁非但未有停下腳步,反還拖著他往前走了兩步。

拴在他脖子上的麻繩顯然令他痛苦不堪,只見他擡起雙手來想要將其扯開,可他傷痕累累的雙手只能擡起而十指無法動彈,只能任由那人生生將他拖拉往前。

明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卻如同牲口一般被對待著。

孟蘭茜在瞧見這一幕時本見憔悴的面色倏地白了,在那走在後邊的家丁又在朝那可憐男子狠狠踹上一腳時忽然大喝一聲:“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