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225

三月十五日,殿試。

醜時才至,孟江南便輕聲喚醒了擁她而眠的向漠北,待他起身之後親自為他穿衣梳發,一切準備妥當後隨他一道到了花廳。

此時的宣親王府燈火通明得如同白晝,花廳裏丫鬟們正將清淡卻又精致的膳食魚貫般端上來,宣親王夫婦、項璜夫婦以及項雲珠已到了花廳,柳一志也穿戴得妥當早早來到了花廳裏。

這會兒項雲珠正站在他身旁,半噘著嘴,面上無甚好臉色,不知說了些什麽,使得柳一志著急地撓了撓頭。

有如用晚膳那般,在這夤夜時辰,宣親王一家人齊整地坐在花廳裏陪向漠北用膳。

這一頓必須吃好更要吃飽,否則接下來的一天便會餓肚子。

殿試只考一天,卯時入宮,辰時發卷,最遲日暮前需將卷子答完,不可繼燭作答。

因殿試乃聖上親自策問天下貢士,因此殿試期間照理不允許如廁,此乃對天子的大不敬行為,若有此行為之人,哪怕卷子答得再好,也會掉到三甲末,而殿試期間雖允許準進士們帶幹糧入場,但為了考試期間不出現如廁這般狀況,鮮少有貢士會帶幹糧。

再有則是殿試只有策問四道題,對策千字以上,辰時開始發卷答題,大多貢士在正午時分便會將卷子答完並陸續交卷出場,唯少數人還在繼續作答。

不過半天時日不進食,並非難忍之事,且如此小事在自己的前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即便再如何不能忍,也必須忍住。

因此進宮考試前的這一頓飯,務必飽食。

柳一志的座位正好在宣親王對面,宣親王本就喜愛勤學苦讀的他,這會兒看他吃得香甜的模樣,忍不住親手給他盛了一大碗湯。

柳一志受寵若驚地接過。

向漠北一記冷颼颼的眼刀子飛過來。

宣親王當即將柳一志已經捧在手裏的湯給拿了回去。

柳一志:“……”

向漠北繼續吃飯,項璜情不自禁輕輕笑了,爾後給柳一志盛了小半碗湯,遞到他面前來,溫和道:“只喝這一點兒無妨。”

項璜自杏榜張貼後便回到了宣親王府,翌日與向漠北及柳一志講了一番殿試規則,柳一志記在心中,因此哪怕是這小半碗湯他亦未敢喝完,只啜了兩小口便將碗放下了。

飯罷,宣親王本想親自送向漠北到承天門外,卻是被宣親王妃拉住了,他只好作罷。

今回便是孟江南都未有執意要送他過去,他們一家人甚至都未敢站在門外目送他離開。

因為自杏榜張掛出來後“向漠北”這個拿下案首會元的自靜西布政司來的尋常士子便成了眾人眼中的焦點,這兩日來,不僅是士林中人,便是街頭巷尾的市井百姓都在談論此事。

向漠北何許人也?無人知曉。

便是禮部都震驚於他的脫穎而出而去翻閱了他的履歷表與祖上三代狀況,皆乃一介徹頭徹尾的平頭百姓,並無任何特別或是身份可言。

然而就算他真乃背後有個有權有勢的人家,其實也難以在春闈之中舞弊,因為不僅參加春闈的舉子眾多,且春闈卷子皆由朱筆易書[1],加之房官二十,若真要舞弊,又如何能確保得了其卷子定能分得到某房官手中?

不過百姓言論向來是人雲亦雲,但凡一點風吹草動,皆能空穴來風,為保向漠北名聲,宣親王府眾人自不能在此時讓外人發現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而宣親王一家人也都知向漠北心中所想,他想以他的真才實學、以毫無背景的向漠北的身份立於世人眼前,而不是以宣小郡王的身份回到京城。

他想以他自身的才學來證實自己,如此才不負他胸腔裏懷曦的那顆心臟。

眼下還不到讓世人知曉他向漠北乃宣小郡王項珩的時候。

因此向漠北今回離開宣親王府並未走的大門,而是走的偏門。

柳一志甚也未問,只要是向漠北做的事,他都只需相信即可。

卯時,除卻丁憂與疾病等原因不得不放棄這次的殿試的準進士們以及上一屆未能參加殿試的一共一百二十名貢士在禮部侍郎的帶領下,穿過千步廊,齊聚於承天門前,按照春闈中式名次依次排列接受過門前值守的金吾衛的例行搜查後走過了承天門。

承天門至端門這段路東邊為太廟,西為社稷,走在寬闊的漢白玉鋪陳的路面上,所有懷揣著緊張的貢士們無不走得筆挺,身處於處處透著巍峨與莊嚴的宮城之中,他們目不敢斜視,只敢規矩守禮地緊跟著為首禮部侍郎的腳步。

穿過端門便是午門,在午門前,貢士們按照在會試中名次的單雙數分站好,單數走東側的左掖門,雙數走西側的右掖門。

向漠北是案首,為單數,走左掖門,柳一志名列第三十二名,為雙數,走右掖門,雖然從方才起便瞧不見為首的向漠北,但柳一志知曉他就走在自己前頭,心中的緊張便不似旁的貢士那般多,然而現下分開走,看著已經走過左掖門的向漠北,他緊張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