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213

蘇銘覺得自己與孟江南很有緣,並非他與她一而再地相遇,也並非她生得與蘇夫人相似,而是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莫名卻又奇妙的緣分。

孟江南卻是覺得京城這般大,她不過是來看看可有她想買的書而已,竟也能遇到蘇銘。

她並不想見到他。

若她僅僅是孟江南,她大可扭身離開,只是她如今是向娘子,哪怕是再不想見的人,她也不能裝作視而不見。

“蘇大人。”孟江南與蘇銘保持著距離,朝他福了福身。

“向小娘子是來買書,還是來買紙墨?”蘇銘客氣地問。

“替我家小姑來看看新出話本子。”孟江南如實道。

“向小娘子贈予內子的那幅《牡丹圖》,極為貴重,乃南唐大書畫家徐熙真跡,恕我冒昧,敢問小娘子從何處得此畫?”蘇銘是書畫癡,若非當日是蘇夫人生辰且蘇夫人身子還抱恙,他怕是那日就追上孟江南來詢問了。

眼下遇著,他自是不忘那幅《牡丹圖》。

“江南不知。”孟江南微微搖頭,“那是外子替江南準備的。”

“原是如此。”蘇銘並未覺得可惜,更未覺得詫異,似乎他已然猜想得到這幅《牡丹圖》定與向漠北有關。

眼下這般確定了,他倒是安了心,對方既是宣小郡王,有這般藏品也不足為奇了,倒是他將如此貴重之物拿出來讓其小娘子作為賀禮相贈,足見其小娘子在他心中地位卓然。

如是想,他朝孟江南拱了拱手,答謝道:“多謝向小娘子與向舉人割愛相贈,內子極是喜歡。”

“那日因著內子身子抱恙未能好好款待向小娘子,家女總覺心中有愧,向小娘子若是有空閑,可願意再到寒舍坐坐?”

孟江南不想與蘇銘多話,她默了默,點了點頭。

蘇銘看著始終垂眸並無任何不妥之舉的孟江南,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孟江南似乎並不願意理會他。

他向來是個寬和之人,並未往心中去,雖說來他是長輩,但始終是外男,這般與她說話終究不大妥當,是以他微微一笑又道:“既然向小娘子還有事在身,我便不耽擱向小娘子了。”

蘇銘雖知曉向漠北便是尊貴的宣小郡王,然而他回京之事並未公開,不難猜想他是以向漠北的身份回京來參加春闈,而非以宣小郡王的身份回來,因而蘇銘便當自己甚也未有發現,始終稱呼孟江南一聲“向小娘子”,也不曾與任何人提過向漠北與宣親王府之間的關系。

蘇銘客氣地說完,拿過掌櫃替他包好正拿過來給他的墨錠便要離開書肆。

方才一直垂著眼不願與他多言的孟江南此時卻忽然喚住他:“蘇大人。”

蘇銘停下腳步,詫異卻溫和地朝她看來。

孟江南仍是站在方才的位置,擡起了眼瞼,看著他,緩緩道:“蘇大人待蘇夫人真好。”

她這一句道得毫無來由,卻不見蘇銘面上露出驚訝之色,反是見得他又微微笑了起來,坦誠道:“她為了我放棄了所有,我自然要待她好。”

只聽孟江南又道:“蘇夫人的那對珍珠耳墜子是蘇大人送的可對?真好看。”

蘇銘面上終是露出了微詫,顯然不明也不解孟江南緣何忽然便說到蘇夫人的珍珠耳墜,但他目光瞧過她臉頰邊的那對珍珠耳墜時,便覺得自己似是明白了,因而依舊微笑道:“江南一帶男子予女子的定情之物,向舉人送向小娘子的這一對亦是極為好看的。”

這般的話本不適合蘇銘道出口,可這會兒看著孟江南,他心中那股子道不明的緣分感覺讓他覺著與她說些家常話好似也並無不妥。

“聽聞蘇大人與蘇夫人皆是江南人,江南冒昧請教蘇大人,在江南一帶,女子贈予男子的定情物,可是毛筆?”孟江南雙手輕攏在袖中,正緊緊交握著,“江南最近在讀一本與江南一帶的人土風情相關的話本,對這些很是感興致。”

“原是如此。”蘇銘笑得愈發溫和,“無錯,在江南一帶,女子贈予男子的信物確是毛筆。”

孟江南驀地掐緊雙手:“那蘇夫人——”

她話才出口,才發覺過來自己竟情急了,哪怕她有心想知,也不當這般來追問。

沒有教養,太過失禮。

然而蘇銘非但沒有不悅,反是低低笑出了聲,看孟江南如看著自己孩子一般,無奈地輕輕搖頭,慈愛又寵溺似的笑道:“你這孩子,可是要將我與內子的事當故事聽了?”

這孩子這一點,倒是與寧兒很是相似。

孟江南並不說話,只是低下了頭去,不是緊張,亦不是靦腆,而是不知如何再看著蘇銘不無溫和的臉。

她將自己的雙手捏得更緊。

蘇銘並未多想,只當她是覺得自己失禮了而尷尬得不敢擡頭,於是又道:“你若是對江南一帶之事有興致,大可到蘇府,讓內子給你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