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0

譚員外郎官職從五品,府邸自是不能與蘇府相提並論,但憑他一個區區從五品員外郎能在京城置辦一座四進大宅院,其本事可見了得。

孟江南站在譚府那扇明顯重新上過漆的朱漆大門,想著的是當初二姐孟蘭茜離開家時頭也不回毅然決然的模樣。

喜雀胡同行人往來不多,向尋將馬車停在譚府門外轉角處,謹遵向漠北前去棘闈前的叮囑,務必保護好孟江南。

小秋上前敲門,阿烏站在孟江南身旁,向尋立在她身後一步之地。

應聲來開門的門房是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目光在孟江南面前溜了一眼,他本想多瞧上幾眼,然而她身旁的阿烏以及身後的向尋讓他不敢多瞧,只客氣地問道:“敢問這位娘子找誰?”

小秋並未漏過男子方才在孟江南身上瞟的那一眼,她不由心生厭惡,眉心一擰的同時挪了挪身子,擋在了孟江南前邊,阻隔了男子的視線,壓著心中不悅道:“我家娘子前來拜訪貴府當家夫人,還請代為通傳一聲。”

男子本還想再看孟江南一眼,阿烏此時忽然叫喚了一聲,生生驚了他一跳,連對方身份都忘了問,忙應道:“那還請娘子稍等,我這就去通傳。”

見著大門掩上,小秋這才轉頭看向孟江南,緊蹙著眉,氣道:“小少夫人,此人好生無禮!竟敢拿眼神朝小少夫人身上亂瞟!”

若是讓小少爺知曉,他可休想安生!

小秋在孟江南跟前伺候一直都順從又聽話,但她絕非一個軟性子沒脾氣,否則當初從趙家出來後她便不會從囚籠一般的家中逃出來。

孟江南於她而言是主子是朋友更是姐姐,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能忍受旁人欺她辱她,但是她不能忍受旁人對孟江南有一丁點不敬。

尤其是如這譚府門房一般明顯有著小人心思的人。

豆蔻年華的少女惱起來的模樣滿是蓬勃的朝氣,跟在孟江南身旁大半年,小秋再不是當初在趙府時那般總是戰戰兢兢的模樣,如今的她已與尋常的姑娘家無異,會惱會笑,而不再是只如機械一般連笑都不敢的奴仆。

看著她生氣時雙頰紅潤的模樣,孟江南不由想到前世她被從冰冷的井水裏打撈上來的模樣,十三歲的豆蔻,最美好的年紀,卻是無辜又悲慘的下場。

孟江南非但不惱,反是淺淺笑了起來,由不住擡起手輕輕捏了捏她因為生氣而微微鼓起的腮幫子,笑道:“小秋生起氣來的模樣也好看。”

小秋一臉錯愕,繼而是面紅耳赤羞赧局促地低下了頭去,拘謹道:“小少夫人,奴婢、奴婢……”

她被孟江南這忽然的誇贊弄得不知所措,根本不知自己究竟要說些什麽。

偏偏向尋此時不僅忍不住笑了,還朝她豎了豎大拇指,示意自己贊同小少夫人所說的。

小秋這會兒只覺自己雙頰燙得厲害,更不知自己當說什麽了。

那掩上的譚府大門此時又打開了,方才那位門房站在門內,眼神不敢再亂瞟,只客氣道:“我家夫人讓娘子裏邊請。”

譚府是典型的京城大院,既沒有宣親王府那般的精致景致,也沒有蘇府那般的書香氣。

若在從前,孟江南入得這般的府邸,定低著頭不敢多瞧,然而嫁給了向漠北之後,她的見識隨著他在慢慢地拓寬,她不再是從前那個見識短淺的市井小女,向漠北的心在成長,陪在他身旁的她,也同樣在成長。

只是此刻從容大方跨出每一步的她尚未有察覺罷了。

門房頂著巨大如人的阿烏以及繃著臉的向尋帶給他的壓力,小心地將孟江南領到了第二進院的正房。

正房裏,一位穿金戴銀的婦人正斜靠在圈椅裏,由一名婆子在身後伺候著捏肩。

婦人頭戴黑縐紗狄髻,狄髻前方中部綴著金質菩薩坐像分心,髻頂插金鑲綠松石挑心,兩側插有牡丹、梅花、菊花形金簪各一對,身著一件金紐扣豎領白綾金掏袖長襖,一條織金裙襕藍緞馬面裙,外罩一件桃紅紗地彩繡花紋披風,耳上綴著金葫蘆耳墜,許是畏寒,她額上還裹著繡珍珠金花的首帕。

單就她這一套金頭面,便已能看出她在這譚府裏的地位,更莫論她此刻在正房裏坐的是位北面南的右首主家正妻位。

她倚在圈椅裏,入得旁人眼中最醒目的並非她的金頭面,而是她高高隆起的小腹。

婦人在見著門房領進正房來的人竟是孟江南時面上是難掩的詫異,伴隨著的是一股不知名的嫉妒與不悅,許是因為孟江南即便穿戴素雅也嬌艷姝麗的模樣,又許是因為她那簡單之中華光瀲灩的頭面。

孟江南在見著婦人時也怔了一怔,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不僅因為這所謂的“當家夫人”並非孟蘭茜,也因為這婦人正是正旦那日對孟蘭茜態度傲慢不屑的女人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