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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國內閣大學士雖只是正五品的官階,但其能夠參與皇帝於國事政事上的決策以致其在朝中地位儼然與六部平等甚至高於六部,立春之後今上將項璜職位調動,將他從正五品的文淵閣大學士調為從四品的國子監祭酒,看似升官,實則乃是降職。

內閣能夠決策中央事務,國子監祭酒又能做什麽?不過是個掌儒學訓導之政令罷了。

先是對宣親王世子項珪以無詔不得回京的詔令在先,再將項璜從文淵閣大學士“升為”國子監祭酒在後,今上對宣親王府的態度,已不言而喻。

若未觸及皇權龍威,宣親王與今上便還是親手足,可人是一種復雜又殘忍的生物,一旦發起狠來,是能夠忍痛親自砍掉自己手足的。

加之聽聞太子而今之所以能夠找到出生民間的骨血乃宣親王府的功勞,如今是誰人也拿不準今上對宣親王府究竟是何想法。

不過諸多朝臣皆為項璜被從內閣剔除而惋惜,甚至有膽大的到今上跟前諫言此舉不妥,因為項璜的才智與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不過皇上是定了這個決定,哪怕有再多的人為其諫言,他也不會再收回成命。

蕭箏為此難過不已,因為在她心中,她的永明哥哥只是做一個小小的國子監祭酒,是大大的屈才了。

項雲珠也極為難過與自責,她知這皆是因為當初整個內閣向皇上諫言拒絕讓她前往業國和親一事而造成。

宣親王與宣親王妃卻是看得開,道是他們的璜兒無論在何處都是最優秀的官員。

項璜自己亦是看得開,畢竟這是他們兄弟三人一開始便想得到的結果,只要他們一家人都好好的,無論在哪個官位上,哪怕是讓他脫下這一身官服,他也不在乎。

況且,會有更適合的人進到內閣去,他無需擔心有人在其位不謀其事。

眼下不過是要安慰替他委屈的妻子與自責的小妹讓他頗為頭疼而已,但要哄得她們開心起來他也並非全無辦法。

他會在無人時將蕭箏輕帶入懷,附著她耳畔溫柔道,如今正好,能有時間多陪陪她與爹娘,每日都不會再有過多的事情纏身,能夠按時回家,興許過不了多久,他便能做父親了。

蕭箏終是笑了,摟著他的脖子朝他的臉頰親了又親。

項雲珠那兒,他則是親自到書肆挑了一整馬車的話本子,再自己親手裁剪並縫訂了好幾本空白的冊子,命人將那一車子話本子都搬到桃苑時,他也拿著自己訂的那些本空白冊子到了桃苑來。

在以往,項雲珠若是瞧見如此多的話本子已然雀躍不已,但今時她瞧著那將她才空置出來的書架都擺滿了的話本子,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大哥,我已經不看話本子了。”她看著項璜,聲音低低,“我才讓人將從前的話本子全都清理了出去。”

“小滿若是不將原先的話本子清了,我買來的這些可還沒處置放了。”項璜溫和笑著,將手中那幾本空白的冊子遞到她手裏。

項雲珠伸手將冊子接過,看著無字的書皮有些不解,令她不由得將書頁翻開,發現這些本冊子盡是空白時,她既震驚又疑惑地擡頭看向項璜。

“聽娘說,小滿想要寫故事,還把繪繡像插圖的人都找好了。”項璜道,“何不就此開始做你們想做的事情?”

項雲珠緊緊捏著那寫本冊子,眸中的震驚與不解漸漸化作難過,只見她緩緩地搖了搖頭,正要道些什麽,卻聽項璜又道:“我一直想看一看小滿寫的故事,不若這般,小滿便以我與你大嫂作為原型,寫一則我與你大嫂的故事如何?”

項雲珠一瞬不瞬地看著溫和的項璜,將手中的冊子愈捏愈緊,眼眶與鼻尖酸澀到了極點:“大哥,這是你自己訂的冊子對不對?”

“但願小滿能用得趁手。”項璜笑得愈發溫和。

“嗚嗚嗚……!”同宣親王一般好哭的項雲珠一如兒時那般撲進項璜懷裏,泣不成聲。

項璜眸中寫滿了心疼,他輕輕撫上她的肩,寬慰她道:“小滿莫要再自責難過了,這不是小滿的錯,小滿無需為了外邊的流言蜚語而改變自己,率真的小滿才是我們的小滿。”

“只管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便好,一切有爹與我們呢。”說著,他摸摸她的腦袋,就像小時候她總撲進他懷裏撒嬌時那般,極盡溫柔的護著疼著她。

項雲珠朝他胸膛的衣襟上蹭了老一把鼻涕和眼淚,這才用力地點點頭,爾後擡起頭來,通紅的眼看著項璜,一臉認真道:“那我要寫大哥是三個孩子笨手笨腳的爹!”

項璜一怔,旋即又笑了:“好。”

正從搬話本子的下人懷裏拿過一本來邊看得津津有味邊往桃苑走來的蕭箏一進院子便聽到項雲珠如是說,她當即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