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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稠,安寧靜謐,早已是家家戶戶歇下時,宣親王府裏好幾個庭院裏的燈火仍舊亮著“嘉安你是不知曉今兒個在集市上時將軍嫂嫂捉拿竊賊時的模樣有多英俊!”孟江南站在木施前,一邊伺候向漠北寬衣一邊興致勃勃地與他道。

似乎僅僅是嘴上說著難以表現出蕭箏的英姿似的,說罷,她還自向漠北跟前往後退開兩步,握緊了她的拳頭憑空做了個猛抓對方雙手在反剪身後的動作來,一雙清麗的眸子裏仿佛盛滿星光,熠熠生輝,使得她雙眸亮晶晶的。

看著自己興奮得無與倫比的小娘子,向漠北頗為詫異。

與她同床共枕大半年,向漠北還從未見過自己的小娘子這般模樣,就好像是拿到了天上的星辰興奮開懷得不知疲倦。

此時此刻的她,沒有大多時候與他相處時的小心翼翼,沒有同阿睿在一起時的老氣橫秋,更沒有她這些日子裏為了回京之後不讓他丟人而努力學習並時刻端著的端莊賢淑,而是像個天真又單純的小小姑娘。

似乎……這才是她本當有的模樣。

沒有受過任何苦難的模樣。

仍舊沉浸在歡喜之中的孟江南絲毫未有察覺到向漠北眸中的詫異,從不再他面前掄拳頭比劃拳腳的她這會兒興沖沖地給他“重現”了蕭箏的英姿後又回到他跟前來,繼續為他寬衣,又道:“將軍嫂嫂她一點兒架子都沒有,我同她說話時我們彼此都還不知道是自家人呢,但將軍嫂嫂她非但未有瞧不起我,還揉揉我的腦袋呢!”

因著回到聽雪軒前都是一家人處在一塊兒,遲遲都唯能與向漠北分享自己心中喜悅的孟江南這會兒才有機會與他說上自己今日的所見所聞,她心中的歡喜有如溢滿了池子的水,不停不停地往外冒著,以致她嘴裏的話停不下來,邊說邊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笑得愈發開心。

“有嘉安真好!”忽地,她張開雙臂環到了向漠北腰上,揚著巴掌大的小臉兩眼晶晶亮地看著他,雙頰因興奮而紅撲撲的,“因為嘉安,我才能來到京城,才能見到心目中的女將軍!”

“其實……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同嘉安說過我心裏的小秘密。”怕向漠北會生氣似的,她將他的腰摟得更緊了些。

“嗯?”向漠北擡起手,將她已經取下耳墜子的耳珠捏在指尖,輕輕地揉著撚著。

“就是、就是自小到大,我心中最崇敬的便是女將軍。”孟江南說著,忽有些羞赧與緊張,不敢再看向漠北,而是低下頭來靠到他心口,聲音也變得細細的,“我還……還曾好幾次在夢中夢到自己也成為了一名女將軍呢!”

向漠北揉撚著她耳珠的動作頓了頓,眸中閃過詫異之色。

他的小魚嬌嬌小小,心底的夢卻是想要成為一名女將軍?

他的確從不知曉,甚至不曾往這方面想過。

於衍國於全天下而言,女將軍從不是個令世人景仰的存在,莫說在天下男人眼中覺得女人生來這世上便該是在傳宗接代相夫教子,便是女子本身,也都是這般覺得。

即便衍國自開國以來便明文允準女子入行伍,但歷來入伍的女子屈指可數,哪怕與人做妾,也不會有幾個女子想著成日要同一群如狼似虎的粗鄙男人行兵操練。

女子入行伍,在天下人眼中,都是走投無路不得已的選擇,畢竟與一群男人一道摸爬滾打過的女人已經全無名譽可言,要麽下嫁,要麽招入贅夫婿,要麽便是孤獨終老,任何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都不會娶一個已無名聲可言的女人為妻。

在世人眼中,蕭箏如是,便是出身將門的宣親王妃亦如是,因為無從選擇,所以才入行伍,哪怕升為將軍又如何?都不再是男人眼中的良配。

因此她們能夠嫁給頂頂尊貴的宣親王以及年輕有為的項璜於世人眼中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奇聞,世人皆道,那是她們十輩子修來的福分,唯有宣親王以及項璜自覺這是自己幾輩子的福報。

而衍國允準女子入行伍的律法明文看似男子與女子在身份與地位上並無差別,可所有人都知曉這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虛文罷了。

若女子的身份當真與男子無差,為何不是允準女子入考場參科舉取功名入朝堂?而僅僅是允其入伍為將而已?

哪怕巾幗不讓須眉,女子為將依舊不為世人所景仰。

孟江南之所以從未與向漠北提及此事,便是因為這般原因,但如今在見過宣親王妃與蕭箏之後,她覺得她的嘉安絕不會是世人那般的想法。

對女將軍,嘉安不會瞧不起的!

那她就敢同嘉安說了!

“嘉安你會笑話我麽?”孟江南邊說邊又慢慢地揚起臉來,頗為小心地觀察他的神色。

向漠北面不改色,只又繼續揉撚她的耳珠,真誠道:“女將軍比男將軍更值得世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