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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睿被項珪抱在懷裏,小小的身子繃得緊緊的,他既心慌又傷心,呆在項珪懷裏不知所措。

方才這個奇奇怪怪的伯伯把娘親嚇壞了,娘親被厲害的夫人帶走了,小滿姑姑跟著保護娘親去了,爹爹也自己走了,娘親被嚇呆了忘了帶上他,爹爹也忘了帶上他……

究其實,小家夥同孟江南一般,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睡著了,小秋抱著他從馬車上下來正巧是宣親王妃一腳踹在那高頭大馬肚子上的那時候,馬匹那平白遭踹而發出的淒慘喊叫聲驚醒了迷迷糊糊的小家夥。

同樣被嚇呆了的小家夥回過神來時孟江南與向漠北已先後入了府中,且見項珪一臉笑眯眯地蹲在他面前,爾後二話不說便將他抱了起來,帶他進了宣親王府。

被一個陌生且高大魁梧的男人抱在懷裏,小阿睿哪裏敢動,不敢吭聲更不敢哭,只巴巴地等著她的娘親或是爹爹想起他了轉身回來救他。

項珪不遠不近地跟在宣親王身後,抱著小阿睿一塊兒來到聽雪軒門外,毫不掩飾地笑話完哭唧唧的宣親王後便將懷裏的小阿睿放到了地上。

被笑眯眯的項珪嚇了一路的小阿睿遠遠瞧著院中小空地上的向漠北,登時像是瞧見了靠山似的,“哇”地就哭出了聲,邁開小腿當即就朝他沖去,一邊害怕地喚他道:“爹爹——”

宣親王聽得小阿睿這一聲哭哇哇的“爹爹”,頓時轉過身來,詫異地看著這個正穿過於他來說有如叢林一般的花草樹木的小身影朝向漠北飛撲而來,撲到向漠北身前後緊緊抓著他身上鶴氅。

“爹爹!阿睿見過那個奇奇怪怪的伯伯!他在爹爹去桂江府考試的時候去過家裏!”阿睿撲到向漠北身上後將自己被項珪嚇得憋了一路的話倒豆子一般一邊掛著眼淚一邊急急忙忙道,“就在仲秋節那一天晚上!”

小家夥記性好得很,哪怕當時只見了項珪一面,且項珪還是處在“不省人事”的狀態之中,小家夥還是記住了他,“那會兒他暈倒了,娘親和小滿姑姑把他救進家裏來!娘親還為他做了一頓飯!”

小阿睿之所以還知曉孟江南連夜為項珪做了一頓飯的事純屬是他那夜迷迷糊糊起來上茅廁時瞧見庖廚裏還有火光,跑過去之後瞧見孟江南在裏邊忙活,小秋再哄他去睡時不經意間提到的。

跟在小家夥後邊也進得聽雪軒來的項珪聽得他這倒豆子告狀似的話,挑了挑眉毛:敢情這小豆芽從大門到這兒一路憋著不敢說話就是在心裏憋著這些話?

而聽了小阿睿的話,向漠北此時心中才對孟江南見著項珪為何而震驚有了了然。

他在阿睿面前蹲下身,就著衣袖替他揩去他滿臉的眼淚,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兩眼淚汪汪的阿睿用力吸溜了一下鼻子傷心又小心地問道:“爹爹,娘親是忘了阿睿嗎?爹爹也是嗎?”

嗚嗚嗚,那個奇奇怪怪的伯伯雖然沒有打他也沒有罵他,對他笑還抱他來找爹爹,可是他給他的感覺好可怕,他害怕。

若說這世上誰人的直覺最敏銳也最準確,莫過於不諳世事的天真孩童。

項珪是在沙場廝殺中成長起來的人,哪怕他脫下甲胄,他的骨血裏那股子將人的淩厲與氣勢仍在,那是一次次在鮮血中活下來的人才會有的刻在骨子裏的殺氣,尋常人便能感覺得到,更莫論直覺敏銳的小阿睿。

“怎會?”向漠北擦掉小阿睿臉上的淚,語氣溫和,“你娘親她只是同你一樣,被嚇壞了沒能回過神來,爹爹亦是一時出了神,有些恍惚而已。”

小阿睿一聽向漠北如是說,頓時更著急,只見他擡起小手摸摸向漠北的臉,擔心不已道:“爹爹是難受了嗎?這、這會兒好了嗎?是不是有哪兒痛痛?”

娘親說過她不在爹爹身旁的時候他要替她照顧好爹爹,不能讓爹爹難受,也不能讓爹爹痛痛!

他也不想爹爹難受和痛痛!

“爹爹沒事,不必擔心。”向漠北寬慰小阿睿道,“也不必擔心你娘親,我們回到家了,她適應適應便好了,阿睿也莫慌,便當和靜江府的家一般就好。”

小阿睿聰明又懂事,很容易便理解得了向漠北的話。

“家……”小家夥眨巴眨巴尤自濕漉漉的大眼睛,開心又激動,“我們是回到爹爹的家了嗎?”

娘親說過,他們要搬家,要離開靜江府,要到爹爹的家去,所以他們這些日子都一直在乘馬車。

他和娘親從來沒有乘過這麽這麽久的馬車,也沒有走過這麽這麽遠的路,他和娘親從來沒有離開過靜江府,可只要能和娘親還有爹爹在一塊兒,不管去哪兒他都願意他都開心。

小家夥之所以開心激動,既不是因為他終於不用再乘搖搖晃晃的馬車,也不是因為這宣親王府景致幽美,僅僅是因為這是“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