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0(3更)

孟江南對向漠北才學的信心就像她對他的情意那般,堅定不移,她相信她的嘉安只要願意踏入棘闈,斷不會有落榜之說。

她知道她定會成為舉人娘子,是以向漠北自桂江府回來之後她並未就棘闈中事多問,他願說她便聽,他不提她便也不問。

可早就想到結果是一回事,自己親耳聽到結果又是一回事,尤其還是聽到向漠北高中解元時。

因此她歡喜得直笑到失神,以致削梨險削到手,燒柴也險燒到手,甚至一個不留神還將冰糖給放多了。

阿睿在旁看她直傻笑,覺得今天的娘親好奇怪!笑得嘴都快要合不上了!

男人會客之時女眷向來不會在旁,是以孟江南去跨院書房告知向漠北有自桂江府來的人前來拜訪之後便去了後院庖廚燉甜湯,向漠北獨自見的蘇銘。

而當蘇銘見到向漠北時,他驚住了。

他與當了一輩子老翰林不聞不問朝中事的何學政不同,何學政與朝中的大小官員少有往來,對皇親貴胄的事情亦少有了解,因此哪怕他親眼見過向漠北並和他共桌而食,他也未有認出向漠北來。

蘇銘則是一眼便知眼前這個眉目神情皆淡漠冰冷的弱冠兒郎乃京中除了今上與太子之外最最尊貴的那一人——宣親王府小郡王。

九年前,年僅十三歲的宣小郡王便憑真才實學拿下了和天府的童試小三元,其才學震驚了整個翰林院!

若非宣小郡王他天生患有心疾,於六年前那百年難遇的酷熱天氣中發病於那年秋試棘闈之中甚至險些喪命,此後兩年莫說再見其一展才學,反是如同銷聲匿跡了一般,不僅不見其人,更不再聞其事。

若是那時他心疾未發,必然已成為衍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進士郎,更或是鼎甲三人中的其中一人!

九年前的蘇銘雖僅為正四品太常寺少卿,但是見到皇室宗親的機會卻並不算少,他見過宣小郡王數回,哪怕如今已過了數年,當初的少年小郡王已經長成弱冠兒郎,他仍是一眼便認出了向漠北來。

畢竟那可是眾星捧月般高高在上的小郡王。

只是而今的小郡王與他從前見過的小郡王,單就給人的感覺便已判若兩人。

從前的小郡王雖患有心疾,卻總是眉眼含笑,如同明艷的陽光、和煦的春風,而眼前的小郡王,卻眉目冷漠,有如深冬的霜雪,令人靠近不得。

蘇銘本欲向其行禮,尊其一聲小郡王,但轉念一想到他如今不僅遠離京城,還改名易姓重新踏進棘闈,想必是不願讓人知曉他的真實身份,便將自己面上的震驚與心中的種種疑惑一並斂起,只是客氣地笑道:“恭喜向官人拿下靜西布政司桂榜榜首。”

“敝姓蘇,乃替何學政前來將新科舉人的行頭送給向官人。”蘇銘說著,朝一旁的蘇福看了一眼,示意他將托在手上的那只大包袱給向漠北遞上。

廖伯上前來接過。

蘇銘又道了些客氣話及預祝其來年會試高中雲雲的好話,並未久坐,很快便起身告辭。

向漠北並未出言相留,更未親自相送,而是喚了廖伯相送。

從始至終,向漠北面上神情都是淡淡漠漠的不曾變過,莫說有他人得知自己高中之後那般的欣喜若狂,便是丁點的喜悅都未有在他面上瞧見,他絲毫不因自己高中解元而高興,就好像是在聽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似的,又好像是他早就知道自己會高中一般。

自信到倨傲。

而以他之才學,的確有此自信到倨傲的資本。

倒是蘇福很是為自家老爺抱不平,心道是他們家老爺堂堂正二品禮部尚書親自來給一個新進舉人送行頭,竟是招此待遇!哪怕自家老爺並未自報家門,可明眼人單從他家老爺的穿著舉止氣度都能看得出來他絕非尋常百姓,更何況還是這靜西布政司今秋的解元!

此人可真是不識禮數!枉做了解元!

蘇銘卻毫不介意,關於宣小郡王當初大病一場之後性情大變之事他略有耳聞,今番一見只覺果不其然,只覺他願意親自出來接待自己已是給極了他顏面,其余的便也不去多想了。

只是蘇銘在離開之前稍稍做了停留,看向站起身目送他離開的向漠北道:“貴娘子今晨於西市從蘇某受驚的馬蹄下救了一個孩子,蘇某瞧著貴娘子似是無恙,但以防萬一,向官人還是仔細些好,蘇某會於靜江府停留一日,若有需蘇某負責之事,向官人盡管差人到驛站尋蘇某,蘇某定不推卸責任。”

“告辭了。”

蘇銘話還未說完時向漠北的眼神便已陰沉了下來,待他轉身離開之後,向漠北的面色則是徹底冷了下來,大步往後院方向去。

然他卻未在後院見到孟江南,只見到正在庖廚裏忙忙碌碌的向尋與兩手捧著冰糖梨子湯朝阿烏它們炫耀的小阿睿,以及趴在庖廚窗外一邊喝著梨子湯一邊催向尋快快快的樓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