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129(1更)

向漠北一路平穩到了桂江府,安頓下來後的次日去拜訪了何學政,彼時何學政正要回京復命,他的學政任期三年已滿,本該在春末便回京去,無奈他不當心傷了腿腳,只能於桂江府將養,如今傷勢已近痊愈,自當要回京去。

只是他心中仍有一大遺憾,令他兩鬢都生了不少華發,怎奈自己又無可奈何,只能日日嘆氣。

那便是直至他離開桂江府都沒能收到靜江府那個小三元要來鄉試的確切消息,他雖是報了名,可那是他家中人幫報的,而非他自己報的,在鄉試開考之前,一切都是變數。

“哎……”何學政又看了一眼他謄抄下來的向漠北院試時作的卷子,重重地嘆了口氣。

“老爺,東西都已收拾妥當,該出發了。”家老上前來稟報,看見自家主子又在嘆氣,他也由不住嘆氣,“老爺您又在嘆氣了。”

“可惜,太可惜了啊……”何學政遺憾地搖頭嘆息,將手上的文章折疊好了夾進書裏,把書交給了家老,自圈椅裏站起身,“出發吧。”

家老恭敬地將書接過,就在這時,一名梳著雙髻的小婢子邁著小碎步跑了過來,朝何學政福了福身後道:“老爺,府外了來了一位自靜江府來的公子,道是要拜會老爺。”

“靜江府?”何學政喃了一聲,忽地想起了什麽,老眼大睜瞳仁緊縮,當即著急道,“快、快去將人請進來!”

然還不待婢子應聲退下,他便已匆匆忙忙地往外走,一邊愈發急道:“不不不,我親自去門外迎!”

家老見狀,連忙上前來將其攙住,也急了起來:“老爺您腿腳尚未好得完全利索,可千萬不能這般來疾行啊!”

家老說著,趕忙又沖那婢子道:“還不快跑著去將人請進來!?”

婢子當即快步朝府門外跑去了。

何學政雖聽了家老的勸不再疾行,卻也未打算停在遠處,而是繼續朝府門方向走去,行至半途,便見著方才那婢子領著一人往院邸裏走來。

只見那人身著月白襴衫,身姿如竹,神清骨秀,神色清冷,貴氣天成。

何學政當即顧不得自己一雙老腿利索與否,大步就迎上前去,看著來人激動得險些說不出話來,“你是、你是——”

向漠北朝他作揖,謙和有禮道:“晚輩向漠北,見過何學政。”

向漠北向漠北……靜江府那個小三元!終是來了!

“好……好好好……!”何學政連連道了數個好後才伸手去將向漠北扶起來,激動得老眼都被淚水模糊了,“我可終是等到你來了!”

“晚輩慚愧,讓何學政費心了。”向漠北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素不相識偏卻為自己前來鄉試而熱淚盈眶的老翰林,心中百般滋味。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何學政重重地拍了拍向漠北的手背,爾後才擡手抹去自己眼淚的淚,笑道,“慚愧慚愧,讓你見笑了,何時到的桂江府?住所可有安排了?”

何學政雖不曾見過向漠北,然他本就欣賞向漠北的才學,這第一眼瞧見神清骨秀的他就更是心生喜歡,忍不住噓寒問暖,不忘對一旁的家老道:“把東西全都搬回來!下月再回!”

家老:“……”

何學政:這孩子雖不是他的門生,可這一點不妨礙他等著桂榜放榜!

何學政還熱情地留了向漠北用中飯,向漠北已數年不與陌生人相交,他下意識要婉拒,但轉念想到他既已決定走仕途,日後只會遇到愈來愈多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屆時他又能婉拒得了多少人?

他終是恭敬不如從命。

轉眼便至八月初八。

秋闈考生眾多,因此寅正便對入場考生進行點名及檢查,饒是天還未亮便開始點名,往往也需要從早點到晚。

向漠北前一夜申正便臥床而眠,初八這日醜時便起身來,用罷向尋為他準備好的飯菜以及樓明澈為他準備的藥後,由向尋與廖伯為他提著物什同他一道往棘闈方向去。

樓明澈看他吃了藥,又再囑咐他這三日裏如何服藥,待向漠北一一應過之後,他便又打著哈欠回屋繼續睡覺去了。

本是安靜的夜,無數火把風燈在夜色裏搖晃,將沉睡中的府城照亮,朝城東棘闈方向齊聚而去。

今秋涼爽,酷熱不再,這夤夜的風一吹,還帶著能浸入骨子裏的寒意,向漠北需披上披風才能禦去這夤夜寒意。

向尋還擔心他們小少爺會在這棘闈門前等上大半日才會輪到他點名入場,如此也不知小少爺的身子能否撐得住,卻不想他們到棘闈前不過才半個時辰而已,便聽得臨監高唱向漠北的名字。

向尋與廖伯將物什交予他前皆是一臉的緊張與不放心,向漠北則是在向尋肩上輕輕拍了拍,難得地對他與廖伯露出淺淺一笑,道:“放心,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