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22

樓明澈曾說過,懷曦的這一顆心臟,是他自願給向漠北的。

他奄奄一息時抓這樓明澈的胳膊說的就只有這麽一句話。

‘樓先生,將我的這顆心給嘉安,您說過您可以做得到。’

為了讓向漠北心甘情願站起來活下去,樓明澈與向漠北說過數次這般的話,也不知多少人已與他說過諸般話,可他依舊認定是他害死了懷曦,他認定了自己是個罪人。

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他不願意去相信。

他寧願懷曦恨他,也不願意他至死都還在為他著想。

明明……就是他害死了懷曦!

“嘉安,你與懷曦情同手足,你定知他從未怪過你……”孟江南清楚地感受得到向漠北的身子在發顫,她將聲音放得極輕極輕,“你也定知他將自己的心臟給了你不僅僅是讓你活下來而已,不是麽?”

他們是勵志要讓百姓安樂、讓衍國安泰的人。

懷曦不在了,可嘉安還在。

他們之中剩下的這一人,唯有好好地活著,才能親手繪出這麽樣一副盛世圖卷,才能代已去的那一人親眼見證他們曾一同想要去鑄的夢。

向漠北痛苦地閉起眼。

他仿佛又瞧見了當初年少時曾與懷曦一同站在城墻上俯瞰城內百姓城外河山的那個傍晚。

‘嘉安,你我都是要為衍國百姓衍國河山而努力的項氏血脈,只要你我仍活著一天,就一天不能忘你我肩上的職責與使命。’

‘嘉安,說好了,誰也不可食言。’

那個傍晚,夕陽如焰,燃燒著天宇,也燃燒著他們胸中那項氏男兒的熱血。

可自懷曦離開後的這些年來,任何與懷曦有關的人和事他都不敢去回憶。

他曾經的壯志雄言他都記得,可他一句一字都不敢去想。

他怕,怕極了,他沒有勇氣面對自己胸腔裏懷曦這顆跳動的心。

懷曦不在了,曾經他們一同描繪的那條路,他便再也走不下去了。

他獨自一人,也沒有了想要繼續往前走的念頭。

他食言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愈發不敢面對懷曦的這一顆心臟。

這樣的他,根本不值得懷曦拿命來相救。

懷曦將心臟給他,的確不僅僅是要他活下來而已,懷曦是要他帶著他們曾經的約定,活下去。

懷曦沒有做到的事情,要他帶著他的份繼續去做,懷曦沒有看到的風景,也要連著他的份替他去看。

他一直知道懷曦不怪他更不恨他,與其說懷曦是將自己的心臟給了他,不若說懷曦是將活下去的機會與勇氣給了他。

可他不是懷曦,他沒有懷曦的堅毅,他太怯懦,怯懦得不僅無法站起來走下去,反還要逃。

他以為他這一生注定要負了懷曦負了所有人對他的期待,不曾想懷曦竟像是一開始便猜到了他食言會逃避似的,所以將阿睿送到他面前來,讓他無法再繼續逃避。

而與阿睿一起來到他面前的小魚,則讓他不得不站起來直面他不敢直面的一切,她更是不氣餒地將從他心中的重重高墻之中拉出來,哪怕遍體鱗傷,也沒有將手松開。

她與阿睿需要他,在他們眼中,他不是一無是處的廢人,而是頂天立地的男人。

唯有他站起來走下去,才能擋得在他們身前,將他們護在身後。

向漠北將懷中的孟江南愈擁愈緊,貼著她的額緩緩睜開眼,低沉黯啞地應了一聲:“我明白。”

“嗯。”於他懷中的孟江南喜極而泣,“嗯!”

今日白日因起晚而耽擱了阿睿的課業,因此阿睿今日下課比以往都要晚。

小家夥本是想好了要指責向漠北遲到一事,就算不能打手心,也要讓他知道遲到不是不行的。

可當小家夥對上向漠北那張淡漠又嚴厲的臉時,他甚麽都不敢說了,待下課之後到了孟江南面前他才敢問孟江南道:“娘親,早晨的時候爹爹是不是摟著娘親睡覺太舒服了不舍得起床,所以給阿睿上課就遲到了呀?”

小家夥年幼,口中的睡覺就只是單純的睡覺,孟江南則是想到了晨間她坐在向漠北身上險些被他掐斷了腰的事,頓時臊得滿面通紅。

偏偏小家夥還又一副小大人的嚴肅口吻道:“娘親告訴爹爹哦,下回爹爹還是抱著娘親睡覺覺不舍得起床的話遲到了要打手心了的哦!”

念在爹爹這是初犯,又是娘親實在暖暖又舒服的緣故,這回就算啦!

可下回就不行了!老師是要以身作則的,他都沒有遲到過呢!

孟江南面紅耳赤啞口無言地看著兩眼亮晶晶一股子機靈勁的阿睿,第一次覺得小家夥太聰明了也、不、好!

也因著今日下課遲了的緣故,向漠北用罷晚飯到後院與阿烏還有阿橘這些個大小家夥玩了一遭後回到跨院臥房的時辰便也就比平日裏要晚上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