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108(1更)

孟江南在阿睿下課之前收拾好了自己的心緒,一如往日裏那般噙著笑等他下課,溫柔地問他今兒個都與爹爹先生學了些什麽。

爹爹先生是小家夥對向漠北的昵稱,也是敬稱,不過也只是在孟江南這般來稱呼向漠北而已,上課時候他還是很乖順地稱向漠北一聲“先生”,而不是爹爹。

阿睿兩手抓著小書袋的肩帶,認認真真地背起了向漠北今日新授予他的兩首詩,還將詩中之意也都記在了心中,一點兒不差地告訴了孟江南。

“阿睿真好學。”看著乖巧懂事且健康的阿睿,孟江南心中那些不愉快便都散去了,她蹲下身來摸摸阿睿的小臉又摸摸他的腦袋,末了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香囊系到阿睿腰帶上。

阿睿低下頭看著自己腰間那上邊繡著個小虎頭的香囊,忙以手捧起來瞧,眨巴著眼,歡喜又不解地問孟江南道:“娘親,這個是什麽呀?”

“香囊。”孟江南柔柔笑著,“保佑阿睿健健康康的東西。”

盡管趙家之事已經成為過去,可孟江南不時還是會想起從前阿睿被熱病奪去性命一事,每每想到她都覺得心悸,至今仍有後怕,尤其在早晨聽到阿睿打噴嚏時,她的心都不由得發慌。

阿睿很乖巧也很懂事,可他卻不是個身體健康無恙的孩子,孟江南不知是她撿到他的時候他被那一場大雨涼著了的緣故,還是這些年跟著她在孟家後院她照顧得不夠的緣故,他不僅生得瘦瘦小小,還不時咳嗽打噴嚏,熱病更是生過十數回,但都算不上嚴重,她也發現得及時,才沒有讓它奪去阿睿。

而今到了向家來,衣食住行都比在孟家時強了百倍,加上阿睿自個兒也開開心心的,這些個月來便不見病痛,但孟江南還是不放心,特意請過樓明澈給他診脈,瞧瞧阿睿的身子為何比旁的孩子都要弱些,也好讓她知曉平日裏應該多注意些什麽。

阿睿是個招人疼的孩子,樓明澈自然就爽快地答應了孟江南,給阿睿診了脈,發現他身子比尋常孩子要弱的確是有她疑慮的那些原因,但那並非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娘胎。

許是阿睿的生母懷他時憂思過重,還是她自身身子本就不大好,又或是阿睿的生父骨血裏那隱藏著的疾病的緣故等等,骨血相傳,母胎而致,才致阿睿一生下來的就沒有尋常孩子那般的健康。

孟江南當時聽得樓明澈這一番話時慌得滿面煞白,好在樓明澈後邊又道,看阿睿而今情況並無大恙,無非就是小病小痛多些,將他養大要多費心也多操心些,孟江南這才放下心來。

除此之外,樓明澈還給她寫了幾個藥補及食補方子,讓她平日裏就照著方子上寫的給阿睿準備一日三餐,藥也需按時喝,就這麽養著,他的身子骨便會慢慢健康起來。

孟江南感激不已,若非樓明澈嫌棄,她怕是都能當場給他跪下磕頭感謝。

她是怕極了阿睿有個什麽萬一。

阿睿年幼,自是不知孟江南心中事,她只知他的娘親手巧,還很疼他。

“謝謝娘親!”阿睿對香囊上的小虎頭刺繡愛不釋手,揚起小臉就在孟江南臉頰上親了一口,笑得像個小太陽似的,“阿睿好稀罕!”

孟江南笑得愈發溫柔,只聽小家夥又問道:“阿睿看到爹爹的腰上也有一個香囊哦,昨天還沒有的,也是娘親給爹爹做的嗎?也是保佑爹爹健健康康嗎?”

“是呀。”孟江南點點頭,“娘親希望阿睿和爹爹一輩子都健健康康的呀。”

孟江南才說完話,便覺自己身前光線暗了下來,她還未擡頭,就先瞧見了那垂在腰間的香囊。

香囊上繡著蒼松翠柏,是她的手藝。

她擡起頭,發現向漠北站在她面前。

他逆著光,有那麽一瞬間,她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阿睿則是蹦跶了起來,獻寶似的捧著自己腰間的那只小香囊給向漠北看,小臉上滿是歡喜不已的笑:“爹爹爹爹!娘親也給阿睿縫了香囊!爹爹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向漠北微微頷首。

小家夥笑得更開心,蹦跶著跑開了,一邊道:“阿睿要拿去給小滿姑姑看!”

孟江南沒攔他,只叮囑了他一聲慢著些跑,只見她抿了抿唇,面有遲疑,少頃才看向向漠北,有些惴惴地輕聲問他道:“嘉安,夜裏出去看花燈,能帶上阿睿麽?”

阿睿還從來沒有見過花燈,她想帶阿睿一塊兒去看看。

她……也從未見過花燈。

若今晨未有察覺到向漠北忽然的疏離,孟江南還能像前些日子那般含著笑問他這句話,可她偏是注意到了他的異樣,生怕自己的言行會讓他心生還不快,自然而然就變得小心翼翼。

向漠北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擡起手拂了拂她額前的碎發,又用指頭勾了勾她臉頰邊的珍珠耳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