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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苑裏安靜得只聞雨聲以及他們幾人輕重深淺不一的腳步聲。

院墻上垂掛而下的重重綠植在夜風中不停搖晃,自院中映出的火光將其投在地上的影子撕扯得細碎。

向漠北率先走進的月洞門。

與他並肩的孟江南面色青白,死死咬著下唇,緊緊反握著他的手,雖心中畏懼,卻未生逃離的念頭,始終跟在向漠北身側。

她為幫他而來,也因他而堅定。

向尋則是當即沖到他們前頭來,手中的長劍已然出鞘。

衛西不再揪著汪齊成的衣襟,而是將他用力往前一推,握緊著腰間佩劍緊跟在後。

汪齊成被推得一個狠狠踉蹌,險些栽倒在地,本是死死盯在前邊的向漠北身上的雙眼此刻盡是驚恐萬狀。

這鏡苑入不得!他若再往前一步,就會被暗箭射穿喉嚨!

可他此刻卻是被衛西狠推一把險些栽倒,讓本欲撲上前去阻攔向漠北的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向漠北往鏡苑裏跨出第七步,驚駭之下使得他連呼吸都忘了,更莫說發出丁點聲音。

汪齊成滿面灰敗之色,心道著完了,全完了,尊貴的小郡王死在這兒,他這個靜江知府這輩子全完了。

然而,向漠北已跨出了第九步, 第十步,第十一步……

他還在繼續往鏡苑裏走。

安然無恙。

他們所有人都安然無恙。

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汪齊成瞪大了眼,惶然的同時是極度的震驚。

這鏡苑對於擅闖者而言可謂是天羅地網,能讓所有擅闖者都有來無回,他亦曾親眼見過其可怕程度以及擅闖者的下場,可、可眼下這

他方才離開時這鏡苑的“羅網”分明布得比往日更甚,此刻卻是為何能讓這些不速之客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入內!?

這短短的時間內,鏡苑裏究竟發生過什麽!?

看著前邊依舊好端端的向漠北,汪齊成此刻不知自己究竟是該慶幸還是該著急?

慶幸的是向漠北還活著,著急的是他此時無法再篤定他們絕不會找得到宋豫書,畢竟那是連他都不知曉更尋不到的地方。

可在此前一刻,他也篤定著他們根本入不了這鏡苑。

但這一刻,他們卻是人人無恙地走在這鏡苑裏。

汪齊成慌了。

至於心有震驚的,又豈止是汪齊成一人而已。

孟江南心中的震驚比之更甚。

修建得富麗堂皇的鏡苑靜寂得可怕,沒有刀光,不見劍影,唯有一盞盞風燈在夜雨中不停地搖晃。

那些“看不見的人”仿佛真的看不見、不存在了,誰人也沒有出現,那與他們緊密相連的危險亦沒有發生。

即便如此,愈往前走,孟江南的手仍不由自控地顫得更厲害。

忽然,她的雙腳踩在一汪積水上。

然而雨點雖大,卻不密集,更未成傾盆之勢,如何就形成了積水?

孟江南低頭往下看。

只見她一雙繡鞋前端染上了一小片腥紅。

她的腳下,是一灘黏稠的血水。

她渾身猛地一抖,怔在了那兒,瞠目定定看著腳下的血水。

向漠北覺到她的異樣,也瞧見了她腳下的血水,正當要說上什麽,孟江南卻先擡起了頭來,緊握著他的手繼續往前。

有嘉安在,她不怕,不怕。

她相信他。

走在最後的衛西亦是難以置信地看著前邊的向漠北。

衛西已猜想得到向漠北此行前來趙家已做了萬全的準備,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向漠北的這一“準備”,不僅能將事情辦得利落,更是辦得幹凈。

否則這院子裏怎會連一個影衛都見不著?

唯有一身本事已至出類拔萃之境的人,方能在不足一盞茶的短短時間內既悄聲無息地將這院中影衛一個不剩誅殺幹凈,還能將其屍體盡數掩藏。

這位病懨懨的小郡王,手下竟有此等高手!

且能把此事辦得如此利落幹凈,必然不止一人,小郡王也絕不會只安排了一人。

身手了得卻甘願為此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的人當影衛,是因權?還是因小郡王這個人?

可無論如何,這個遠離了京城的小郡王深藏不露是事實。

如此,定能救回公子!

一幢雕梁畫棟的樓閣不多時便出現在他們視線之中。

汪齊成被衛西推著走進燈火通明的樓閣裏時已然心亂如麻,不止是因為他以為全都會死在這鏡苑之中的向漠北等所有人此刻皆好端端地活著,更是因為孟江南與正要四處去尋宋豫書的衛西道的一句話。

“不用找。”孟江南看著著急忙慌的衛西,道,“你找不到的,趙大公子與宋大官人都不在這幢樓閣裏。”

“前邊不是你自己說的這兒就是了!?”衛西情急,語氣自然不見得好,“你究竟——”

然他話還未說完,便被向漠北看向他的一記冰冷眼神給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