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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向漠北這幾名不速之客帶路意味著什麽,孫曉心中再清楚不過。

而於向漠北幾人而言,即便不知趙家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但也深知孫曉此舉必是做好了豁出性命的準備。

身為奴,他此般行徑已然是叛主,是斷斷不會有好下場的。

可若能好好活著,又會有誰人一心向死?

不過是絕境在前,無路可走,不得不懷抱一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心罷了。

此刻的孫曉,已然將他們當成溺於水中的他的一根救命稻草,與其繼續苟延殘喘,不若將性命豁出去,拼上這一回,無論死生,都是他今生命數了。

向漠北只是看著他,並不回答。

他並非心中沒有主意,也並非疑孫曉,而是他想要聽孟江南的回答。

他信她,可他亦有困惑,他面上平靜,心中卻已做了無數猜想。

她顯然對趙家的事情很熟悉,可對這趙府裏的路,她卻又似毫不熟悉,她若熟悉這府中路的話,必然會領著他走,而不會由著她帶著她走。

此間矛盾,緣由何在?

孟江南雖知趙家事,可她自入趙家後便一直住在後院,這前院從不是她們這些“物件”能夠踏足之地,是以的確如同向漠北所想,她並不識這趙府前院的路。

而向漠北雖是來過趙府,即便他能夠將他在趙府裏行過的路記於頭腦之中,但趙府之大,他所行過之路不過是其中角隅而已,若要去到那處,還是有熟悉趙府之人領路為好。

但看他遲遲不予回答,孟江南以為他是猜忌孫曉,不由與他道:“嘉安,此人可信。”

一心想著回到妻兒身旁的他,是不會欺騙他們的。

至於他們如何想她,眼下都顧不得了。

見著向漠北頷首,孟江南尋思這趙府事情他也不知曉,便又與孫曉道:“那就有勞帶我們到鏡苑去。”

鏡苑是趙言新的別院,位於趙府西北側,各種府中月牙湖與後院相望,若他此時在府內,必是在鏡苑,在那個明亮得恍若白晝天境卻又陰暗得有如暗夜地府的地方。

只是,她只知那處叫鏡苑,卻不知如何去往,他是曾帶她去過,但那回她是由後院乘舟渡湖過去的,現下並不宜走那一條路,太過耽擱時間,畢竟去往鏡苑也並非只有後院渡湖而過一條路而已,不過是她沒有走過罷了。

入了趙家後院的女人,從沒有資格走過通往鏡苑的正路,就連入鏡苑的資格與機會,也僅一次而已。

那是個比毒蛇之穴虎狼之地可怕上千百倍的地方,是他們這些“物件”進去了就再也無法離開的地方。

她從前便是入了那兒,然後就

就在這時,孟江南覺著自己手上傳來一絲痛感,以及聽到向漠北喚她的聲音。

她有些訥訥地側過頭來看他,聽得他沉聲道:“我讓向尋先送你回去。”

他說話時,正緩緩將緊握著她手的力道松開些。

孟江南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顫抖得厲害,而她方才在提到“鏡苑”時,心神竟全陷進了曾經的恐懼中而不自知。

衛西緊皺著眉,依舊猜疑的目光死死鎖在言行舉止皆怪異的她身上,心急如焚。

樓明澈亦覺好奇,愈發去猜想她與趙家之間究竟是何關系或是有何關聯。

卻見孟江南搖了搖頭,慚愧道:“我沒事,繼續走吧,我不會再像方才這般耽誤時間的。”

她是來幫忙的,不是來添亂的,她必須往前走。

她本以為嫁了他人便不會再受趙家的噩夢纏繞,可趙家卻還是纏了過來,令她根本無法完全逃開。

既逃不開,那便是終究都要面對,或早或晚罷了。

且她如今不再是獨自一人,嘉安就在她身旁,她無須再害怕。

向漠北原已心有決定讓向尋送她回向家,可此刻看著她並無退避打算的毅然模樣,終是沒有再開這個口,而是握牢她的手,道:“我會握牢你的手,無須擔心。”

孟江南癡癡地看著神色淡漠偏又溫柔的他,爾後別過頭來,用力點了點頭,同時也握緊了他的手。

就當她貪心這最後一回吧。

她如今是將她藏在心中最深處更是打算永遠藏著的秘密剖出來放到了眾人眼前,今次事情之後,向家怕再不是她能久留的地方了。

屆時,她會再見不到冷漠又溫柔、脾性怪異的嘉安了。

在向漠北低頭看向孟江南與他緊緊交握著的手時,只聽孟江南又對孫曉道:“汪知府這般晚還來趙府做什麽?是不是……為了今日被帶進府中那人的事情?”

“如我等這般奴人是沒有資格知曉這府中事的,這府邸裏光明正大進來的人沒幾個,其余法子進來的,是不會讓我等知道的。”孫曉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趙府今日究竟有沒有帶過誰人進來,他並不知道,不過,“汪知府確是在府中,就在鏡苑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