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51

向漠北是不放心孟江南,是以還是跟了出來,正巧看到這一幕。

他未有理會宋豫書與向尋的關切,只是徑自走到了那翻倒在地的食盒旁,看著駭然失色的小秋,忽然問道:“怎麽死的?”

小秋內心慌極,因為地上慘死的雪兒,也因為向漠北那有如結了一層寒霜的蒼白面色,哆哆嗦嗦道:“大、大小姐一簪子給、給刺死的。”

向漠北聽罷,不再作聲,而是又低下頭看向地上的雪兒,慢慢蹲下了身來。

孟江南想喚他,可感覺他此刻一副拒所有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模樣,聲音卡在了喉嚨裏,遲遲發不出來,卻又擔心得別不開眼,唯能忍著胃裏翻湧,盡可能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狸奴,只看著向漠北。

只見他蹲下身後將翻倒在地的食盒放好,爾後竟徒手將那被扒了皮甚至露了骨的狸奴捧了起來!

他動作輕柔又小心,好似擔心會弄疼了它似的。

可它已然這般模樣,又怎會知疼?

他將雪兒的身輕輕放進了食盒裏,再又捧起它臟滿血汙的皮毛,一並放進了食盒裏,末了將盒蓋蓋上。

他做這些的時候,在旁的所有人都在看著,神色各異,卻又沒有一人出上一聲。

不知是不敢、不想,還是不忍。

孟江南是不忍。

不知怎的,看著向漠北這一言不發將慘死的雪兒重新裝進食盒裏的模樣,她覺得有些難過。

向漠北提著食盒緩緩站起身來時對誠惶誠恐的小秋淡淡道:“東西我收下了,你回去復命吧。”

說著,他看向隨他一道出來的宋豫書,道:“澤華你也回吧。”

宋豫書深知他脾性,未有多話,只不放心地拍拍他肩頭,道:“那我便先告辭了。”

向尋當即去往後院讓衛西將馬車趕到大門來,孟江南則是不安地緊跟在向漠北身後。

在她的視線與宋豫書的視線對上的一刹那,他們彼此愣了一愣。

是他?

是她?

孟江南此刻無暇分心多想宋豫書怎會出現在向家,一心只掛向漠北,追上了快步往裏走的向漠北。

宋豫書看著他二人一前一後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麽,目光變得恍惚又悠遠。

孟江南一心想要走到向漠北身側,可走到繞過前廳後時,她發現,即便她已然小跑了起來,依舊跟不上前邊的向漠北。

他是不想讓她跟上來,是以她快一步,他就快兩步。

不得已,孟江南放慢了腳步,輕輕喚他一聲:“嘉安。”

本是匆匆往後院走去的向漠北驀地停住腳。

他沒有回過頭來看孟江南,孟江南也沒有執意走到他身側。

她欲言又止,似有許多話想說,可張嘴時卻又不知自己此時究竟當說什麽才是好,終只是輕聲問他道:“嘉安你要去哪兒?”

向漠北不答,卻也沒有走開。

孟江南抿了抿唇,難過著細聲寬慰他道:“這不是嘉安的錯。”

她多少猜得到他心中在想著什麽。

心善如他,是見不得這些個性命有病有難的。

白日裏向尋說過,趙家大小姐是以最喜歡的狸奴雪兒瀕死為由將嘉安請去趙府的,方才聽小秋話裏意思,卻是這只狸奴本無恙,是被趙家大小姐給一簪子紮死的。

嘉安怕是將這狸奴的慘死之因歸到了他身上來。

“它本不該死。”向漠北的聲音低低沉沉,沉到孟江南幾乎聽不到,“就像懷曦一樣,本不會死的。”

“嘉安你說什麽?”孟江南聽不清,心中有股莫名驚慌。

“我去把它埋了,你不用跟著來了。”向漠北答非所問,兀自走進了愈下愈大的雨簾裏,喃喃道,“後門外的老樹下是個不錯之地。”

雨水瞬間將他單薄的肩淋透。

他的身子骨如何受得雨水澆淋?

“嘉安!”孟江南急急忙忙跑到了他身側,抓著他的胳膊將他往廊檐下拉回來,一邊道,“下著雨呢,待雨停了你再去也不遲。”

誰知向漠北卻毫不猶豫地拂開了她的手。

孟江南咬了咬唇,再一次扯住他胳膊的同時擋到了他面前。

這一刹,她怔住了。

只因站在雨裏的向漠北雙目無神,由面靨至脖根都慘白仿佛被抽去了渾身的血水似的,偏又有血水自他嘴角浸出,被雨水暈開,染紅了他整個下頷,更順著下頷往下蜿蜒。

方才孟江南心中的那股子莫名不安此刻盡數化作了真。

“嘉安你怎麽了!?”孟江南慌忙地擡手去捧向漠北的雙頰,驚慌失措地用拇指指腹去揩他嘴角的血,可怎麽都揩不幹凈,令她六神無主,聲音都帶了哭腔,“嘉安你莫嚇我……”

向漠北無神的雙目此時才孟江南慌亂的小臉上重新匯聚成焦,方知自己嚇到了她,張嘴想要同她說他沒事,無需擔心,可他喉頭盡是腥甜味,他張了嘴,什麽都未及說上,便先咯出了一口血,直直吐在孟江南的手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