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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晴好,暖融融的陽光越過庭院照在向漠北手中的銀針上,細細的銀針在陽光下泛出刺芒。

蘭兒捂著自己後頸,向漠北面上的冷漠之色令她莫名心驚,她瞠目看著他手中的銀針,驚恐道:“向、向大夫,你、你這是做什麽!?”

“蘭姑娘此刻是何感覺?”向漠北答非所問,一邊慢慢地轉著指間銀針一邊不疾不徐反問蘭兒道,“是覺手腳發麻或是覺發僵?”

向漠北話音方落,蘭兒駭然發覺他所說的感覺,此刻已然蔓延在她的手腳上!

只見向漠北將手中銀針插入頭頂發髻間,再瞧不見,同時聽得他又道:“稍後你還會有一種萬千蟲蟻在你身上爬行啃咬以致奇癢無比,屆時你萬莫抓撓,否則只會令你癢得愈發難忍,不過——”

向漠北說話時蘭兒覺得那股子僵麻感正慢慢從她的手腳往她手臂及雙腿蔓延而上,而伴隨這些一道蔓延的,還有來自她心底的驚恐。

她駭得根本什麽都不及說不及問,便又聽向漠北道:“也無妨,這於你性命無害,待你這般癢上五六日,便會自行無事了。”

“五、五六日!?”蘭兒此刻已忍不住抓撓自己的脖子,但想著向漠北的話她又不敢抓,可又著實忍不住這一股癢意,以致她又驚又駭,不知所措,“向大夫,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害我!?”

“害你?”向漠北面上冷漠更甚,“如何不說是你意欲害我在先?或是說——”

“你家小姐欲加害我在先?”

“什……什麽?”蘭兒睜大了眼,心裏一股子寒顫,不可置信且驚駭萬狀。

只因她覺得此刻的向漠北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變得像刀一般鋒利,變得像無常一般可怕!

“雪兒並未吃錯東西,也未有將死之狀,可對?”向漠北語氣淡淡,“說吧,你家小姐將我‘請’來,意欲何為?又抑或說,趙家意欲何為?”

向漠北神色瞧著波瀾不驚,亦不見任何憤怒之態,偏偏讓蘭兒畏懼。

莫名畏懼,仿佛他那雙眼能將她心中所想完全洞察,令她無所遁形。

“你是否覺得你身上愈來愈癢了?”向漠北話鋒忽然一轉。

蘭兒忍不住抓撓自己雙臂。

她已然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發癢,癢得厲害,卻仍在掙紮:“向大夫,你、你可是個大夫!你這般待人,是會遭天打雷劈的!”

只見向漠北像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極為難得地揚起嘴角輕輕一笑,道:“我是個大夫無錯,然我只是個獸醫,醫獸不醫人,敢問蘭姑娘,你是什麽?”

“我這人耐性不好,我想蘭兒姑娘還是在我還有耐性之前把話說了,或許你身上的癢意能緩上一些,否則——”向漠北說著,擡手撫上自己發髻,似又要將那才收回的銀針取出,“我不介意讓你多癢上幾日。”

青天白日,春陽暖融,蘭兒卻覺如墜冰窖,五臟皆寒,渾身癢意更甚,大有讓她將渾身皮膚都抓破才罷休之勢。

蘭兒不敢去見趙慧馨,她站在趙慧馨屋門外,遲遲不敢擡手去敲那緊掩的屋門。

過了良久,才見得她慢慢擡起手,戰戰兢兢地去敲門。

“叩叩……”叩門聲輕輕,卻好似重錘砸在她身上似的,令她雙手乃至肩頭都在發顫,“大、大小姐……”

“嗯。”屋內傳來趙慧馨低沉的聲音,“既是向大夫請來了,便請他進屋吧。”

“回大小姐,向大夫他、他……”蘭兒面色發白,“他未有來……”

屋內陷入了沉默。

蘭兒額上已然冷汗涔涔,屋內的沉默有如烈焰在煎灼她,讓她心中恐懼愈發強烈。

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聽得屋內趙慧馨問道:“沒來?”

“是、是的。”蘭兒誠惶誠恐應道。

“他是如何沒來?”趙慧馨的語氣聽不出喜怒,“進來詳細道與我聽。”

蘭兒的臉色倏地變得慘白,她看著眼前那扇緊閉的屋門,眸中盡是驚惶色,好似這扇門不是一間女子閨房,而是煉獄似的,令她遲遲不敢將門推開。

可她除了這條路可走,再無路可選。

她唯能小心翼翼地將門推開,畢恭畢敬地去到趙慧馨面前。

趙慧馨與趙言新一母同胞,容貌生得並不出眾,卻又帶著一股仿佛渾然天成的嬌媚,不會一眼便奪人眼球,卻能耐得住細品。

她仍是倚在那張鋪著錦緞的矮榻上,只是此刻她身上只輕覆著一方赤色煙羅紗,裙帶環佩已不知去向,透過那朦朧的薄紗,她玲瓏的身段若隱若現。

她頭上的朱釵步搖也不知何時取了下來,長發倚肩,襯得她半露在薄紗外的藕色雙肩更為白皙細嫩。

那只名喚雪兒的狸奴正窩在她身前,她正擡手一下又一下輕撫她蓬松的雪白皮毛,它一副享受的模樣,分毫沒有命不久矣之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