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

被孟家鬧出的這一場醜聞而中斷的喜樂在媒人背著又一個新娘子跨出孟家大門時重新響了起來,卻不是因為瞧見了新娘子,而是瞧見了本如石雕一般站在孟家大門外的向漠北終於動了!

他行在媒人身旁,隨其一同朝花轎走去。

他對前一位出來的新娘子視而不見,對眼下出來的這一位新娘子卻寸步相隨,領首的樂手眼力勁十足:這回準是真正的新娘子了!

這一番重新吹起的喜樂,可謂賣力,誰讓向家付給他們的酬勞比別的人家都要多呢?自然是有多少勁就使出多少勁來吹奏。

孟江南視線被紅緞蓋頭遮住,讓心中本就不安的她聽著周遭的熱鬧只覺緊張,生怕這個見不得她好的孟家仍不放過她,使得她不知不覺環緊了媒人的脖子。

她這一勒令媒人有些呼吸不上,好端端的笑臉頓時就變得僵硬起來,偏礙於向漠北在旁媒人又不便出聲提醒,心道是離花轎也沒多少步路,她忍著便是。

孟江南心中正緊張時,忽聽身旁傳來向漠北溫溫然的聲音:“莫慌。”

這一瞬間,孟江南覺得自己鼻尖發酸得有些厲害。

他怎知她在發慌?

他早該在前邊騎上了來時的馬,而不是該走在她身側的。

可他偏偏就在她身側。

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有人這般走在她身側,僅僅是為了讓她心安而已。

頭頂紅蓋頭的孟江南沒有瞧見,向漠北甚至彎下腰親自為她撩開了轎簾,在周遭眾人的震驚之中。

按靜江府嫁娶禮節,新娘子出嫁當由家中兄弟或是外家娘家來背出門,再由女方家人來掀轎簾送新娘子入花轎,然而眼下這真正的新娘子出門卻是由媒人背著,更是由新郎官親自掀轎簾,足見這孟家六女在家中的地位,也足見這孟家一家子讓新郎官寒透了心。

將心比心,這事做的,誰個新郎官不寒心?

是以向漠北目不斜視地騎上高馬領著他的新娘子毫不猶豫地離開孟家門前時,誰人也沒說上他一句不是。

任孟家那一下子鬧成了一團亂,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上他們一眼。

哭得心窩子都快掏出來了的蔣氏無數次地想要近前來與他說上哪怕一句話,卻都被向尋冷著臉擋開,根本近他不得。

孟江南不知孟家門外究竟發生了什麽,端坐在花轎中的她只聽到周圍鄉親的叱罵聲以及嘲笑聲此起彼伏。

“孟夫人,哭夠了就趕緊讓你們家閨女坐上轎子吧啊,人趙家的轎子都在這兒等上老久了!”

“你們要不想讓自家閨女嫁到趙家做妾,媒人上門的時候就拒絕啊,這自己不敢得罪趙家,就把主意打到別人身上,你們夫妻倆可真不要臉面的?”

“你們是欺負人向家家裏沒人,就把人向家新娘子給暗中換了,等你們家親閨女過了向家門拜了向家天地,叫人向家啞巴吃黃連是吧?嘖嘖嘖,現好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照你們家這四小姐的性子,除了趙家,怕是也沒人敢收咯!”

“就是!巴巴地想要嫁到向家就算了,方才竟還要指著人向家小夥子道人是病秧子,真真是沒教養!”

……

花轎離孟家愈來愈遠,孟江南再也聽不清那些話,心中的不安也逐漸消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暢快感,令她不由揚起了嘴角。

孟青桃怕是做夢都想不到她也會有名譽掃地的一天,還想像從前那樣踩著她的性命嫁得一個如意郎君過一世順遂日子?做夢去吧!

花轎四平八穩,微微的搖晃感非但不讓孟江南覺得難受,反讓她覺得很是舒服,與從前她坐去趙家的那頂轎子的感覺全然不同。

從前那頂轎子,她到了趙家的時候險些吐了,晃得厲害。

坐花轎的感覺,果然是不一樣的。

她沒有瞧見,向漠北為她備的花轎是八擡大轎,她也不知道,他為她請來的轎夫是這整個靜江府數一數二的,這才會讓坐在轎中的她感覺到的是四平八穩的舒坦,而不是搖搖晃晃的難受。

這迎親路不同尋常走路,不能走來時路,是以即便向家與孟家是隔墻而居的鄰居,向家這迎親隊卻是繞了整個城南才回到的向家門前。

身著外郎袍、肩部斜披一幅紅緞、作為今日儐相的老廖頭早已望眼欲穿,於暮色四合時終於等回了向漠北,只見他笑得合不攏嘴上前,急切地對向漠北道:“小少爺你這可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可就要錯過拜堂的吉時了!”

說著,他伸長了脖子朝後邊花轎瞧去,又小聲問道:“是那孟小姑娘沒錯了吧?”

向漠北點點頭。

“小少爺果真是料事如神!沒想到那孟家還真不是東西,竟真的把主意打到了孟小姑娘身上去!這真要是——”老廖頭把話打住,沒再往下說,因為後邊花轎處,媒人已將孟江南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