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3/4頁)

樓淮祀還擔心她嚇到,很有些不安,仔細看了看,驚見衛繁隱隱還有幾分興奮。路過一段泥路,旁邊一處水澤,水草肥美,忽見一個龐然大物從泥沼中躥出來叼做了什麽事物。

“他祖宗的狗雜,這……這……是?”樓淮祀差點驚跳起來,趴在泥沼上的惡獸,身長近一丈,長吻利齒,遍體生鱗,背有倒刺,四足生爪,長尾如鞭,大口一張,怕是連人都能一口咬死。

“哦,這是惡鼉。”梅萼清道,“棲州水澤中多此惡獸,常有傷人之事,魚鳥小獸,沒它不吃的。”

衛繁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啊,原來惡鼉這般形容,堂姐姐給我輿圖注記時,因著不曾親眼見過,不知該如何作畫,還引以為憾呢。”她一拍手,央賈先生道,“先生擅事,可能幫我畫一張惡鼉,我捎與堂姐姐去。”

賈先生應道:“小娘子吩咐,哪敢不從,小老兒也就筆頭上能畫幾筆。”

“衛妹妹心下不害怕?”樓淮祀問道。

衛繁道:“堂姐姐的輿圖注釋裏說了:惡鼉出沒水澤泥沼間,不以人為食。可見,不招惹它相安無事,我又不去田中河澤裏,離它遠著呢。”

樓淮祀笑起來:“衛妹妹說得有理。”

衛繁湊到他耳邊,柔聲道:“樓哥哥放心,我不害怕呢。”隨他出來,她不悔。

樓淮祀的笑頓將整個眉眼浸潤,整個人如春日裏開在午後的一枝梨花,映著清水漾漾。

魯犇馱著賈先生,舔舔唇,騰出一手摸摸肚子:“這惡鼉可吃得?”

“這個……”梅萼清思索片刻道,“倒不曾見人吃過,因著惡鼉醜陋兇惡,狀若兇獸,動不動還要傷人性命,棲州人多避鼉神,不慎打死了也好生安葬,以求出入平安。”

“這鳥地方,又鼉神又河神。”魯犇粗聲粗氣道,“我只不信殺了吃進肚中,還能托夢尋我生事。”

梅萼清笑道:“世上趨利避害,棲州人不吃它,倒也未必畏著鼉神,而是這惡獸牙齒有如刀鋸,有千斤的力氣,皮又粗硬,尋常刀刃傷不了它。田地裏見著它,避之不及,哪會欺身上去獵來祭五臟?”

魯犇點頭,琢磨道:“我們兄弟既有身手,又有趁手的家夥,刀磨得也快,不信奈何不了區區什麽惡鼉,幾時我吆喝了來,殺一只嘗嘗滋味。老大的個頭,饒得不才少的肉呢。”

俞子離則與梅萼清嘆道:“棲州多荒田跟這個惡鼉怕是也有幹系。”

梅萼清道:“棲州地惡可不是說笑。”

他們邊走邊說,不覺間已到棲州城門口,樓淮祀擡起頭,瞪著棲州城城門,想罵人,卻是半天無只字片語。土壘城墻又矮又舊,青苔眾生,不少地方早已塌蝕,露出裏頭的土胚,外頭泥磚夾縫間老長的野草隨風招搖。城門破敗堪,真個有外敵入侵,攻城木都用不上,力壯之人合力幾腳都能踹開。

門洞陰潮幽暗,上頭石刻棲州城三字,久不描墨,只筆鋒拐角處殘留著一點紅,字中填滿了泥;守城的兩個兵士盤倚著城墻,掏鼻子摳屁股,歪歪斜斜,時不時還打一二哈欠,拿眼看人都是霧裏看花,似睡非醒。

太……破了。

牛叔他們帶著各工匠就在城外一處空地等侯,他們車、馬眾多,又有無數箱籠。一群歲不過七八的乞兒沒多時就盯上了他們,這些小乞兒個個瘦骨嶙峋,大半赤著腳步、裸著上身,只在腰間圍了塊破布,支著竹條似得腿,可憐巴巴地討食要銀。

工匠裏頭不乏攜妻帶子的,婦人家心善,見他們著實可憐,拿出幾塊餅舍給了小乞兒。這一舍就舍出事來,這群乞兒接了餅千恩萬謝離去,又呼朋喚友招來了另一群小乞兒,蝗蟲似得圍擁而來。要硬起心腸驅逐,他們歲最大的也不過十一二,歲最小的不過三四歲,走路都不穩靠。

“我們不曾有這般多的幹糧。”工匠娘子心下害怕,不斷聲道,“實沒有余的再與你們,你們去別處要去。”

這群小乞兒哪肯離去,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揪過最小的一個,劈手就是幾巴掌。那小乞兒臉腫得半高,淒聲哭嚎。

“你們這……”工匠娘子大驚失色,又是憐又是惡。

那小乞兒頂著青腫,哀哀伸手,他才丁點大,話都沒學全,沒一個巴掌大的臉,黑溜溜如雛鳥般的眼珠子,略有良知之人都不忍他遭此磨難。

旁邊另一婦人便又去包袱中翻出幾塊糕點,一人分了半塊,道:“再沒得和了。”

那小乞兒臉上還帶著淚珠,接過半塊糕飛也似得塞進嘴,也不管自己鼻青臉腫。

“貴人……”一個大點的孩子拖狗崽似得拖過小乞兒問工匠娘子,“貴人可要奴仆,我阿弟,兩貫錢就賣。”

工匠娘子直搖頭:“不不不,我非是貴人,也不要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