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此生總有未了願(第2/4頁)

這話說得好堂皇,話題轉向也對頭,說到這事,雷大鵬暫時忘了心事,小聲地道著,來了幾拔人,都是誰誰誰,反正也屁事不頂,就早上清醒一會兒,喊疼,用了兩針嗎啡,剩下時間就昏迷著,就清醒時候也說不成一句話,這都一個月沒怎麽進食了,全靠營養液維持著,家屬都在考慮停藥了,只是誰也不敢下這個決心。

得,不管是說者還是聽者,都傷心了,人到這份上,死都成一種奢侈了,再說他們仨怎麽吵起來了,雷大鵬卻是道著司慕賢一直守著給老頭念什麽離騷,他就說了句,惹得人生氣了。至於為什麽念,單勇想像得出,無非想讓宋教授在熟悉的事裏安詳地閉眼,可這個時候,念段離騷也不至於能止疼清醒或者讓人含笑而逝吧?

聽著,他吸著涼氣,嘴呲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似乎在斟酌什麽事的可行性,拍拍腦袋,似乎在什麽地看過,一下子沒想起來。隨後雷大鵬的眼睛,蛋哥像像魔症一樣,在宋教授的小書房裏來回踱步,摸摸這兒,翻翻那兒,司慕賢的想法雖好,但路子似乎不對,他在尋找這位高人的生活軌跡,不過看得他心挖涼不已,書,全是書,要不就是裝訂好手抄的手稿,那張用了不知道幾十年的書桌,漆色斑駁,椅子扶手上摸得逞亮,他坐到那個位置,閉著眼,在試圖的思想觸角去觸摸這位老人的生活軌跡。

他在想,如果一天累了、困了,會有一種什麽樣的休閑方式呢?

當一伸腿,踢到一樣硬硬的盒子時,他好奇地彎下腰,看到了一個樂器盒子,在雷大鵬驚愕的眼光中,他笑著把盒子拿出來,打開,一架古色古香的二胡,他又看了看磨得鋥亮的椅子,他坐下了,蹺著二郎腿,剛好,這應該是一個經常性的自娛自樂方式,否則椅子不會磨得這麽深。

“老宋愛玩的是這個,走。”單勇拿著二胡,和雷大鵬出了小書房,和宋普談上了,果不其然,宋普連連點頭,父親確實對民樂頗有造詣,特別是二胡。不過她有點奇怪,怎麽剛收拾起的東西都被拔拉出來了。

剛要進時,臥室裏那一拔留學生卻是已經黯然退出來了,左南下告著別,送著人,偏偏這時候,單勇和傻乎乎的雷大鵬站一起,還呲笑,顯得那叫一個另類,都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直到送走人,都沒人搭理他們,王華婷是最後出來的,在門一刹那,她停下來,想說什麽,單勇一瞬間做了一個連他也奇怪的動作,扭著臉扮作不識,進臥室了,搞得王華婷好不郁悶,本來準備走的,卻又把同來的同學打發走,自己留下來,還叫了一位高大英俊的帥哥,留下來陪她,她倒好,感著雷大鵬噓長問短了。

單勇像個另類拿著二胡奔進病室,眾人都詫異地看著他,他一把揪著司慕賢道著:“拉這個,宋教授最愛這個,拉段他喜歡聽的。那什麽,二泉映月。”

“那難度多大?我就拉個擡花轎還成。”司慕賢苦臉了。劉翠雲提異議了,不過左南下拍著額頭恍然大悟道了:“對對,這辦法對路,老宋最喜歡拉個調調……他的二泉映月能拉到國標水平。”

“那好啊,賢弟,你湊合拉唄。”雷大鵬也上來了,司慕賢這可難住了,不敢接手了,左南下笑了笑,回頭看了看和王華婷站在一塊的女兒,左熙穎思忖了片刻,笑著道:“我來吧。”

啊!?司慕賢和翠雲,再加上雷二,看得有點愣,沒看出來。單勇拿著二胡卻是稍有尷尬,遞到了她的手裏,左熙穎微笑著問:“你確定管用?”

“不確定,不過是他喜歡的事,我想不會沒什麽感覺。”單勇瞥眼,看到了清矍的老人,在被子的覆蓋下,已經看不出還有多少生機,他怔了怔,又點頭道:“如果他能聽到,那他就能想到還有人在關心他。”

這點恐怕是最重要的,說得這麽深沉,連左熙穎也覺得單勇此時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這也許是件興之所至的徒勞之事,行將就木之際,就仙樂菲菲又能挽留得住什麽?不過在場的人,都不覺得這是件荒唐的事,對於床上這位無欲無求的老人,或許也只有這志趣高潔的精神享受才是他的最愛。

調著音,左熙穎嫻熟地拉了幾個試調,動作輕柔,當她擺到架勢,蹺著二郎腿,修長的手指撫著琴弦,一聲悠揚的曲聲響起時,滿屋皆靜。

輕柔的曲聲像夏日的清泉淙淙流過每個人的心田,讓眾人在凝眸中思緒萬千,這樂聲,委婉得像傾訴、婉轉的像哀鳴、輕柔得像風,細膩得像雨,像會滲到每個人的骨子裏,讓聽者陶醉在樂聲中。

拉胡的左熙穎像一位從水墨國畫中走出來的,不施粉黛、卻有著動人心魄的魅力古典仕女,她的身後就是飄雪的窗外,雪景、二胡、美人,悠揚的調子,肅殺的天氣和清麗的美人,像兩種不和諧的美,卻又是如此和諧地融為一體。看了好大一會,單勇沒發現自己什麽時候已經癡了,癡癡地看著師姐的陶醉在樂聲中的樣子,時而平和、時而蹙眉、時而微轉,那表情隨著樂聲在細微的變化,就像她也成了樂曲中的一個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