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此去驢園行路長(第4/5頁)

倒視鏡裏,王華婷有意無意地又一次看到了眉毛眼笑的單勇,眉如墨,眼如星,野性中透著剛毅,在學校女生的宿舍夜話裏,每每討論,經常能涉及到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單帥哥,快畢業的時候才相處了這麽長時間,每每開懷的時候,總覺得他是那麽樂觀,沉思的時候,又覺得臉上總有和他這個年齡不太相符的愁容,是什麽呢?王華婷總試圖著去探究這個謎底,卻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車開得很平穩,去潞州市三十多公裏,路過了捉馬鄉的路口,再向北行駛不到十公裏,便駛入了水泥修築的村路上,駛過兩座山的盤山路,入眼便是一大片的山間平地,周邊坐落著數個小村莊,不時地已經能看到三五成群的驢兒在野地裏撒歡。

其實這兒離潞州的直線距離並不遠,不過隔著老頂山脈,公路反而比原先的山路要多繞行二十多公裏。沒來過的三位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片是個天然的大盆地,東西窄、南北寬,平地和緩坡怕不得有幾十平方公裏,怪不得成了天然的養殖基地。

進驢園地界不遠,王華婷想起什麽似的道著:“我想起來了,史家村好像我在那兒看過,這兒離捉馬鄉不遠、離武鄉老區也就隔著幾座山的距離,說起來也算個老區了,當年的八路軍總部、晉察冀根據地、邊區黃涯洞兵工廠、還有延安在這裏設的抗大二分校,都在這一片。”

說到這兒,司慕賢可有得說了,直解釋著:“潞州整個都算老區,一一九師開赴抗日前線,首先解放的就是潞州十幾個縣城,後來又被日本人奪回去,之後這裏就是拉鋸戰了,國民黨、八路軍、還有漢奸隊伍的大漢義軍、偽軍、地方軍閥,在這裏打了好幾年,天脊山是上黨門戶,上黨是通向的中原的門戶,而這一片地方屬於門閂位置,和鬼子幹仗,這兒的人最厲害。”

“不可能吧,蒙我沒學過歷史?是八路軍,這兒根本不是八路軍的根據地,要是的話早成紅色旅遊區了。”王華婷不相信了。

“呵呵,你學歷史,就像你吃驢肉一樣,有很多是變了味的。”單勇插進來了,解釋著:

“之所以沒有紅色歷史中記載,是因為這兒有一段不光彩的歷史,當年把持這兒的不是八路軍,也不是國民黨,更不是鬼子,而是一股土匪,匪首叫史大麻子,這夥人嘯聚山林,誰的賬也不買,誰的物資也敢搶,不過這幫人挺有血性的,四二年大掃蕩,光咱們潞州十幾縣被殺群眾有六萬多人……史家村也不例外,幾乎是被屠村了,沒人知道的是史大麻子就是史家村人,屠村的事把他徹底激怒了,他不當土匪了,一把火燒了位於驢園的山寨,破釜沉舟豁出去了要和日本人火拼,一千多土匪傾巢出動,扛著砍刀,去幹一個日軍駐紮在襄垣南郊的一個聯隊總部了……”

單勇說著,甚至這話裏有說不出的神往和景仰,半晌無語,反倒是王華婷問著:“後來呢?”

“後來……全軍覆滅了唄。”單勇給了個並不意外的答案:“史大麻子驍勇的土匪馬隊一個都沒回來。雖然也算個抗日英雄吧,不過他是個土匪,也就沒什麽名分了,這還是司慕賢考據了一堆舊資料裏看到的故事。”

“這是真事,之後就發生了潞州群眾搶糧事件,專搶日偽準備的軍糧,名義上接受根據地指揮,不過這事老實巴交的老百姓可幹不來,真正帶頭搶的都是土匪殘部,只有這幫人心狠手辣而且膽大,愣帶著各縣老百姓從日偽和漢奸手裏搶回了十幾萬斤糧食,這事潞州志上有記載。再之後他們中不少被接納到抗日隊伍裏了,等解放後這個村差不多就荒了,大部分都沒回來,好一點的有陣亡通知書,有的連陣亡通知書也沒有……”司慕賢道,同樣是一種景仰的表情。

“這個……這個我聽不出有什麽值得記載的史學價值,上黨地區自古多刁民,土匪多如牛毛。你們姓單的,是最大的一股土匪。”王華婷開了個玩笑。

“價值雖然沒有,可那麽股勇氣讓人折服,畢竟那個年代敢正面面對日軍正規軍的部隊都不多,土匪不投敵就不錯了,何況明知必死還敢血拼……”

單勇無所謂地道著,從史跡著找到了他要說的證據,指摘著:“這也是後來驢園史家村崛起的原因,我來過這兒幾年才發現,他們不內鬥,但誰要惹了史家村的人,他們就抱起團和你鬥,一打架一村人全上,我聽我爸說,往前數二十幾年,都窮,就史家村人過得舒服,為啥呢?他們全村結夥到二級路上挖坑,車陷進去,伸手要錢,要不別走,後來連坑也不挖了,幹脆在路上設卡要錢,不給就搶,公路站都沒辦法,敢管人家就是一村人鬧事……就這一帶,外地司機都怕。傳出去都說潞州人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