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玉田心裏對小魏一點兒底也沒有。凡是來機關的，他多少都知道一些底細，這幾年進機關的人控制得很嚴，一是機關編制有限，二是這幾年機關待遇好了起來，而且非常穩定，不像一些企業單位，今天還上班，也許明天就輪到下崗了。因此想來機關的人很多，沒有一些背景是進不來機關的。

小魏在來機關前，只是文化廳下屬群眾藝術館的一個舞蹈老師，那種單位可有可無，無足輕重。小魏來文化廳時，是人事處處長通知李玉田，讓他去人事處領人，在這之前並沒有人和他打過招呼。人事處長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這是咱們機關剛調來的小魏，張廳長讓她到你們老幹部處。”既然是廳長把小魏安排到老幹部處，李玉田雖心裏覺得自己被輕視，但嘴上也不好說什麽。後來，他問過王副廳長知道不知道小魏的事，王副廳長也沒怎麽當回事地說：“既然是廳長安排的，你就不要多問了，誰來不是來呢？”

機關每來一個人，他都要看清這個人的來龍去脈，否則弄不好會得罪人。王副廳長也這麽說，李玉田心裏就算有數了，在心裏把小魏劃到張廳長的人中去了。剛開始那陣子，他對小魏總是客客氣氣，有事沒事問一些小魏長長短短的話。小魏對李玉田的關心卻不怎麽領情，公事公辦的樣子，李玉田就覺得不鹹不淡的。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又很疑惑，他發現小魏和張廳長的關系也不怎麽緊密，有時張廳長來到老幹部處，並不和小魏多說什麽，有時小魏在樓道裏碰見張廳長，兩個人也就是點點頭。慢慢地，李玉田覺得，小魏雖說是張廳長介紹來的，說不定拐了多少道彎了，只不過是做個人情而已。做出這種判斷後，李玉田心裏就有數了。

自從小魏來到機關後，老幹部處的電話就多了起來，這些電話大都是找小魏的。有時小魏自己接，有時是關靈接了再轉給小魏。老幹部處有兩部電話，李玉田自己占了一部，另一部就在外間，放在關靈和小魏兩張桌子中間，蘇群一個人坐在另一邊，他要是接電話或打電話，會走過來站在兩張桌子中間。

小魏的電話十有八九是男性打來的，從聲音上自然聽不出年齡大小、地位高低。小魏接這些電話時，身體和心態都很放松，她靠在椅子上，沖著電話嘻嘻哈哈，鹹鹹淡淡，桃紅李白。總之，沒有什麽正經事，大都是下了班去哪裏玩、去哪裏吃飯什麽的。小魏沖電話說上一陣子，又說上一陣子，下班的時間就快到了，然後小魏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沖著鏡子把自己該畫的地方又重新描繪一番，披著一頭秀發，旁若無人地走出辦公室。

小魏下班後，差不多每天都有人來接，車就停在機關門口。那些車也不停地變換著顏色和車型，今天是捷達王明天就是本田，看得關靈一愣一愣的。她看見小魏有這麽多男人圍前圍後，心裏就很那個。她不當小魏面說什麽，卻經常跑到李玉田面前嘀嘀咕咕，小魏長小魏短的。李玉田就感嘆：“現在的女孩子呀！”

時間一長，李玉田的注意力也被小魏吸引了，漂亮的小魏不論走到哪裏，都會吸引一批男人。小魏很現代，也很先鋒：夏天的時候她總是穿著超短裙，舉手投足時，裏面的內褲就時隱時現；上衣也很短，領口也很低，露出一截腰身，伏在桌前，半個乳也露在外面。這一切不能不引起李玉田的注意。當年柳琴在處裏時，那時王副廳長還是處長，最後是王處長把柳琴那枝花采到了手裏。小魏這朵花比起當年的柳琴有過之而無不及，此時此地，他已成了處長。可惜的是，小魏不太把自己當回事，這讓李玉田有些不痛快。李玉田想要征服小魏，首先就要讓她領教自己的權威。

於是，在處裏開會時，李玉田就開始不點名地批評小魏了。他先從電話說起，上班時間不要打私人電話，穿著也要得體，否則影響機關形象等等。李玉田說這些時，關靈就一副很受用的樣子，臉色潮紅，小魏卻沒事人似的，依然拿著指甲刀專心致志地修剪自己的指甲。

幾次過後，李玉田覺得並沒有收到什麽明顯的效果，於是，他又改變了方法和方式，他開始關心起小魏來了。他動員小魏要積極上進，要靠攏黨組織，說什麽黨的大門永遠沖著上進青年敞開的話等。小魏卻說：“我知道自己不夠格，等我夠格了，我會要求入黨的。”小魏的話噎得李玉田不知說什麽好。

小魏越是這樣，李玉田越不死心。他眼睜睜地看著仙女似的小魏，可以和那麽多男人桃紅李白，就是不能和自己鹹鹹淡淡。沒幾日，他借口說自己這陣太忙，電話又太多，讓小魏搬到自己的辦公室去辦公。蘇群自從辭了副處長之後，就主動從裏間搬到了外間，裏間就一直是李玉田一個人辦公。李玉田做出這個決定後，小魏不好說什麽，只能搬到了裏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