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第2/3頁)

下午醫生給馬廳長作了全面體檢,三個主任醫生一致決定要給馬廳長裝心臟起搏器。沈姨把我叫到一邊說:“等會兒你去勸勸老馬,起搏器本來幾年前就要裝的,關鍵時候可以救命的!老馬他服不下這口氣,又怕影響不好,就拖下來了,這一次怎麽著也得讓他裝上!不然再來這麽一下子,誰敢打包票啊。”我想了一下,過去對馬廳長說:“其實這是一個小手術。”他說:“裝那東西幹嗎!”我不能說對自己的病要服氣的話,就說:“病這個東西誰也不知它什麽時候來,讓它來不了多好,來了影響身體,也影響了廳裏的工作。您往醫院一住,廳裏的工作就沒主心骨了,這不是哪個人的問題,工作需要!”他笑一笑。我說:“咱們這邊毫不猶豫速戰速決,我明天到計財處把錢拿過來,也不驚動誰。叫沈姨打個電話說您不舒服要躺幾天,把家裏的電話掐了,等同志們來看您了,這邊的事早完了,就是不舒服到醫院裏躺了幾天。”他笑了說:“你們跟醫生都串通好了,那就只好依你們了。講道理中醫總講不過他們西醫。”又說:“叫老耿先給我裝著,錢的事先不要驚動廳裏,到時候我給計財處打個招呼。”沒想到馬廳長在病中還想得這麽精細,我跑到計財處去拿幾萬塊錢,傳出去別人會怎麽想?不舒服到醫院躺幾天?

醫生的意思是過幾天再做手術,馬廳長說:“要做就明天做,不然就不做了。”醫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也只好依了他。

星期四辦公室黃主任打電話給我說:“馬廳長病了,孫廳長說下午大家去看看。”我差點說出:“怪不得這幾天沒看見他。”話到嘴邊又轉了彎,也許人家對事情一清二楚,只是因為不該知道就裝作不知道呢,我也不能做得太過。我含糊地說:“去看看,去看看。”下午孫副廳長帶著我們十多個人去了,馬廳長已經能夠坐起來說話。大家圍著床一圈人,問馬廳長的病情,大部分都是沈姨回答的。我站在邊上一點,也不做聲。只有丁小槐湊到前面去,彎了腰望著馬廳長,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我想丁小槐在圈子裏這麽多年,還沒有懂得其中的奧妙。你一個人做出這副嘴臉,又把孫副廳長和這麽多人往哪裏擺?真的是官做到頭了。孫副廳長果然不屑地動了動嘴角,嘴閉著,喉嚨裏咳嗽了幾聲。丁小槐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直起身子退到後面去。孫副廳長說:“老馬,今天上午省裏來了通知,文副省長下星期二到廳裏來檢查工作,重點是防疫工作的情況。氣象部門報告說今年很可能有大洪水,省裏很緊張,怕大災大疫,我們這裏是一個重要環節。您看?”馬廳長說:“我去不了了,你們準備一下。”他說話有氣無力,我捏著一把汗,這麽多人圍著他,誰知道他剛動了手術?情急之中我對沈姨微微示意一下,沈姨說:“老馬你躺下去說話。”孫副廳長說:“那我組織幾個人趕一個匯報材料。”馬廳長點點頭,我們就離去了。

星期一吃了晚飯,我和董柳帶了一波出來散步,碰見辦公室的小龔。我隨口問:“剛回去啊?”他說:“還回不去呢,今晚還要趕材料。我去吃個盒飯,他們都在上面。”我說:“昨天就完了,今天還要改?”他說:“你不知道?下午接到通知,省委梅書記親自來,孫廳長要我們把材料搞得更紮實一點。”我說:“我聽說了,聽說了,只是沒想到材料還要改。”出了大院我對董柳說:“我得到醫院去一下。”董柳說:“一起去。”就攔輛的士一起去了。我知道這個信息很重要,孫之華有想法,馬廳長也有想法。馬廳長有想法了就不能給孫之華這個機會,別看這麽一次接觸,到時候是會起大作用的。哪怕是廳長,這樣的機會一輩子也沒有幾次啊!

我把剛得到的信息對馬廳長講了,他顯然還不知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衛生廳戲中有戲啊!你叫大徐明天早上八點半來接我。”又說:“你沈姨今晚不來了,小柳子明天早上七點半鐘來,替我收拾收拾頭發。”董柳馬上應了。我們回去時在住院部門口碰上了黃主任,他急匆匆走過來,從我身邊過去了,沒看見我們。我說:“老黃肯定又是去說這件事了,孫之華不叫他說,別打擾馬廳長養病嘛!可他不能不說,他接的電話!他真的為難呢。你看他急得那個樣子!”我和董柳到商場買了發膠,底粉,胭脂等等,準備明天替馬廳長收拾收拾。我說:“董柳這是政治任務,你有把握沒有?沒有把握現在到高档一點的發廊請一個小姐過來。”她說:“化點淡妝還是有把握的。”回去了她叫我洗了臉,把我當做試驗品,先用一把小刷子在我臉上刷了一番,抹上一點化妝油,塗了一點底粉,輕輕抹上一點胭脂,再把頭發噴上發膠定了型,又用小刷子刷一番。半個小時完了,我一看,效果真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