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有一次到建溪市去檢查工作,市政府顧秘書長請客,喝了幾杯酒,氣氛就活躍了。我以前是滴酒不沾,這幾年為了應酬,也練出來了。最多的一次,一個晚上在四個地方陪了酒。酒能填平人與人之間的陌生感,拉近人們之間的距離。董柳說我的前程是拿身體拼出來的,其實我喝著酒時候非常冷靜,對面如果不是什麽關鍵人物,我就點到為止,只有關鍵時刻才拿腸胃拼一拼。那天氣氛活躍了,顧秘書長說:“酒一喝就不分大小,也沒有男女了。”市藥材公司的女科長小畢只顧吃菜,夾了一盤肉放在跟前。我說:“小畢也喝杯酒,顧秘書長下了指示,不分男女都得喝。”小畢說:“怕你們灌我的酒,我先吃點菜墊著。”顧秘書長說:“小畢你肉都是一盤一盤地吃,這麽好的身體,怎麽得了?”小畢一點不慌說:“別人不得了,我藥材公司的人怕什麽?家裏泡一瓶藥酒,早晚給老公灌一杯。方子我忘記了,下次抄給你,反正有枸杞,牛腎,鹿鞭。”顧秘書長笑道:“我輸了,我輸了,我敗下陣了。”旁邊有人說:“你沒喝藥酒又碰了小畢,你不敗?”顧秘書長說:“我們今天討論一個問題,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差別是什麽,要用成語表達。”大家猜了半天沒猜著,顧秘書長一根指頭指上去又指下來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眼睛望小畢。小畢把雙手叉著遮在胸前,大家都望著小畢,大笑起來說:“妙妙妙!”顧秘書長說:“我再寫兩個字看誰認識。”用筷子蘸了酒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太”字,一個“吞”字。大家都把頭伸過來看,我說:“一個男字,一個女字,男字倒平常,女字實在太傳神了,頭發還在飄呢。”顧秘書長說:“上面頭發倒不要緊,要緊的不在上面。”大家轟地笑了,又去看小畢。小畢說:“回去看老婆去,看仔細了,看像不像!”有一個人說:“我跟在秘書長後面說一段。男人最喜歡聽的兩個字是什麽?最怕聽的三個字又是什麽?”大家猜了好一會兒猜不出,他說:“我要。我還要。”大家又轟地笑了。又有一個人說:“那我也跟在秘書長後面來一段。有個尼姑病了,查來查去查不出病因,醫生就叫她去驗一下尿。小尼姑拿了她的尿去化驗,撞到一個孕婦身上,把尿給撞掉了。小尼姑怕師父罵,就哭著要她賠。然後拿賠來的尿去化驗了,是陽性。尼姑看了化驗單,半天嘆一口氣說,我以為只有和尚不可靠,誰知胡蘿蔔也不可靠。”一桌人笑得東倒西歪,顧秘書長一口酒噴了出來,說:“散了吧,今晚還有男女活動呢。”我說:“秘書長就是實話實說。”他笑了說:“革命者就是要胸懷坦蕩,沒有個人隱私。”

我越來越感到男人和女人真的有很大的不同。就說孟曉敏吧,我比她大十六歲,她硬是不在乎,一門心思想嫁給我。要有一個比我大十六歲的女人,我真不知怎麽去面對她。又說董柳吧,她去進修了,卻不怎麽珍惜這個機會,有時候呆在家課都不去上。她說:“麻醉針誰不會打,我肯定比那些名牌大學鉆出來的麻醉師還打得好些。”我說:“你考試不及格拿不到文憑你怎麽向耿院長交待?”她說:“沒那樣的事,我進都進得去,還怕出不來?”她想著我如今是個人物,她的事就由我全部承包了。我說:“到時候我不管。”她說:“那你就跟我離婚吧。”

其實她在家也沒閑著,永遠有做不完的事。就說客廳裏的暖氣片吧,她嫌不美觀,找人用上好的板材做了一個柵欄,鑲著玻璃,裏面還裝了小燈泡,這一來倒成了客廳一景。上面還可以放報紙,連實用價值都有了。就這個小玩意花去了她十來天的時間。又說買沙發吧,不是嫌材質不好,就是造型不好。好不容易找到材質造型都好的,坐下去又覺得感覺不到位,腰部沒落實,有點虛。為了買一套好沙發,又花了十多天。連給一波買一套夏季的衣服,也可以帶著兒子跑上十家二十家商店,而且樂趣無窮,回來還表功,非要我說好不可。家中的每一個細節她都動了無數的腦筋,還要不屈不撓永不停息地動下去。我說:“你也想點大事才好。”她說:“最大的事情就是過好日子。我沒看見誰能把世界改變了,改變不了世界就只好改變一下自己的生活,這才是最實在的。”又說:“女人跟男人腦子裏想得不一樣,你理解我一點。”我說:“身上長得不一樣,腦子裏想得怎麽可能一樣?”

歇下來董柳就喜歡打電話,跟女同事一點毛細的事可以說上一兩個小時。我煩了說:“問問她家幾個蚊子幾只蟑螂!”她捂住話筒說:“沒有打掉你多少錢,肉疼了吧。”她另一個愛好就是看電視連續劇,先是瓊瑤的情愛片,後又迷上了警匪片。我說:“這些片子假得不得了,把你的感情騙了還不算,還把你的時間殺去了。你看王志文明知教堂有埋伏,還在深更半夜毫無理由地獨身闖進去,他刑警本色?神經病呢!”她說:“我只有這一點點樂趣,你別把我的情緒破壞了。”我說:“你好不容易得了一個機會,脫產兩年,你也往事業上奔一奔!”她馬上說:“一家有一個人奔就可以了。我不奔我還怕你甩了我?你要是甩了我,我一波你連碰都別想碰一下。”她亮出了殺手鐧。我說:“還是這幾句話,剩飯炒三遍,狗都不聞,你也說句新鮮話出來讓我聽聽。男人和女人就是不同,男人各有各的名字,女人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女人。”她說:“男人和女人就是不同,我看透了。女人需要的是這個男人,男人需要的是一個女人。”